[原创]网事系列之七：放纵

　　托尔斯泰在《复活》中描写聂赫留朵夫诱奸玛丝洛娃的时候，几次谈到了人的两面性，当时聂赫留朵夫清楚地感觉到“兽性控制了他”，他几乎无能为力，当他满足了自己的兽性的时候，他问：“我这是怎么啦，是交了好运还是倒了大楣？”。于是聂赫留朵夫几乎用了自己的一生在忏悔这次兽性的胜利。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肯定这样的一个现实：越堕落越快乐！没有人会忏悔自己的行为。在于自己，我是一直感觉人性是复杂的。人性在某些时候，比如抛却伪善，比如清醒的时候并且有清晰的思考的能力的时候，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这个内心其实是分裂的，几个层面的，甚至颓废的。这样的观点，我想，很多的人不能不承认，承认的前提是勇气或者没有勇气，这带来了若干人的焦虑、彷徨、无奈。而有勇气去将这种分裂实践的人呢？在现实生活中我自己知道的不多，但虚拟的网络给予了这种实践完成的若干可能。
　　　　　　　　　　　　　　　　　
　　记得一次出行，我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两个女孩子，十七、八岁的年龄，略微粉饰的脸透出的是纯真和无邪，一路上手机铃声不断，两个人兴奋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们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大，女孩子的口音证明他们来自郊区，她有点羞涩地在回答着手机对面的那个人的话，旁边另外的一个女孩子激动在参谋着，手机对面传过来的声音让我真切地感觉到那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男人。我从他们的对话中，约略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要去见网友，而对面的网友是一个或者几个。最后的讨论的结果是，两个女孩子同意手机对面的那个男人的提议，到他租来的房子见面。我看着这两个女孩子，一丝丝的担忧袭上心头。我是从来坚信这样的观点的，任何人要逾越年龄的障碍都很难，起码你不可能逾越所有年龄可以给予你的历练。两个女孩子面对着几个远远超出自己年龄的男人，会发生什么呢？我把这件事情讲给网上一个人听，那个人沉默片刻，然后哈哈大笑，他反问我，如果那几个女孩子根本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哑言，然后陷入深思，也许我对生活或者网络给予了太多的悲哀的揣想，但这个事例让我知道了一个词：放纵。现在，虚拟的网络上，很多的事例，很多的人在说明着这个词的内涵，并丰富着这个词。
　　　　　　　　　　　　　　　　　
　　上网，一般沿着浏览新闻、聊天、论坛，建立自己的网站等等这样的过程进行。我自己上网也是如此。但对于聊天我是非常幸运的。记得我第一次聊天的一个对象，他就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在台湾，60％的人上网聊天是为了寻求一夜情。我不知道这个资料是否准确，但起码给了我警示。他还告诉我一个事实，就是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到成人聊天室去询问，一般可以得到很正确的答案。我试验过了，和一个名为“证券精英”的人聊过，他推荐的股票，我买进了，并且挣了一笔钱，当然我必须牺牲诚实，面对男人，我必须变成女人，面对女人，我必须变成男人。当那个“证券精英”暗示我，他可以到我家里为我提供所有的服务时，我一言不发，我看着满屏幕的滚动的话题和语言，有的人在骂娘，有的人在赤裸裸地宣传自己的性观点，有的人在没有任何遮拦的征求一夜情对象，我知道，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在这里你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撒野，赤裸，发泄，没有人可以妨碍你，你完全可以放纵自己的一切，兴奋、愤怒、压抑等等等等。
　　　　　　　　　　　　　　　　　
　　这些你不能简单的谴责或者否定，那样做实在太简单了。必须承认，很多的人非常优秀，我相信，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都是受人尊敬的人，有着良好的道德风范。还有一点必须承认的是，他们都不存在生活基本要求的压力。没有几个人可以在饿着肚皮的情况下去放纵自己的其他情感。在饿着肚皮的情况下，首要的问题是吃饭。但是，是什么在虚拟的遮掩下，很多的人放纵了自己的人性的另一面呢？这太复杂了。源于信仰的危机，源于生之压力的挤压，源于对现实的失望而自己的个人的主张难以实现？这些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网事是什么？在于我仅仅是一个过客，一个记录员而已，于是再说事实上看到和发生的事情。
　　　　　　　　　　　　　　　　　
　　我看到过一篇文章，说作者自己装了视频，然后就特别想去看看女人脱衣服，见到人就提这个问题。我知道，他当然有了虚构的成分在里面，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融入这种事例当中去，起码他的手段太低级。而我遇到过一个人，很偶然，也许他需要宣扬一下自己的成就吧，讲过他的放纵史。未婚，从来不缺女伴，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但首先还是必须承认，这个男人在基本的素养上是比较优秀的，学识，工作，地位、长相都是如此。他很有耐心，愿意倾听，愿意给别人安慰。他每天夜里，面对着一台计算机，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打交道。最长的可以交往两年、三年。水到渠成，很多的女人要见见他，来了，说过了，谈过了，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对我说，这没有什么，其实我是真得喜欢他们。他还说，《圣经》中早就说了，“人类应该相亲相爱，不可仇视”。我听了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就是呆呆的，不知道要反驳还是赞同。然后他问我怎么看他的这种生活。我说，你的生活是一种放纵的生活。他听了很高兴，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他说，是的，我需要放纵自己，越放纵越快乐，不是吗？
　　　　　　　　　　　　　　　　　
　　但是他说到了孤独。他说，实际上，他很孤独，有的时候，他很渴望一种安静、安宁的生活，但他做不到。也许这种放纵的生活已经根本改变了一个人的内心。我懂了这个意思。习惯了一种生活，虽然他渴望另一种生活，但未必可以回转。这是人的内心深层次的东西。它们让人已经变得十分娇弱、十分敏感、并且可以清楚的感知自己的内心的痛苦，它们使人需要一种方式来安慰自己的内心，或者发泄这种痛苦和不安。放纵也许是一种手段。
　　　　　　　　　　　　　　　　　
　　我注意到自己说的基本上是男人，而女人呢？前几天，我看到一个类似广告的东西，穿着睡衣在家里月薪5000元，我立即想到了视频。满足一种窥视的需要看来是大有市场的。但我想说的问题是，如果一个女人像前面提到的那个男人一样，耐心的和所有的男人周旋，并且她也可以说，她很喜欢那些男人，她喜欢这种生活。于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出来了，放纵带有普遍性了，想起这样的问题我的头就疼。还是算了，我对这个问题想过，并且说了出来，然后他存在的意义不是我可以给出的，他是虚拟的网络生活的一部分，不能简单的否定，当然更不能简单的肯定。时间也许给予人们更多的清醒的认识，比如那个和我聊过天的男人最后说的话，他说，他像一个青楼的女子一样，常常希望一个人来抱抱自己……。我想起了聂赫留朵夫，我知道，放纵的生活后，另一种挤压开始了，像恶梦般贯串了这整个的网络的生活，但这仅仅是存在于思考或者还有良知的人的内心，没有良知的人的生活，不需要记录，只需要谴责。
　　　　　　　　　　　　　　　　　
　　最后重复一遍聂赫留朵夫说过的话，他问：“我这是怎么啦，是交了好运还是倒了大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