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卢舍那大佛的微笑

　　　　　　　　　卢舍那大佛的微笑 　　到达七朝古都洛阳的当天晚上，我在梦中见到了一尊微笑着的大佛。 　　第二天早上将这梦告诉了同行的法师们，法师们说，这是祥瑞之梦，说明你与大佛有着无量劫以来的缘分。其实，在到洛阳之前，我就知道我们会去看龙门石窟，会去看那尊开凿于奉先寺内的卢舍那大佛。 　　一直以为龙门石窟是在一座高拔的山上。这印象大约来自于我曾到过的佛教中的许多名山祖庭。然而龙门石窟却不是这样，龙门石窟似乎并不选择怎样的山，就像很多伟人的诞生，并不选择怎样的处所，怎样的家庭一样。但到了后来，这座平平常常的山却因为龙门石窟的建造而变得不平常起来。 　　走进山谷，凛冽的山风骤然而起，远处，两座山头相向而立，中间则是一条宽阔的干旱的长河，而山的那边，则是一马平川的平畴沃野。中原大地，以一种莽莽苍苍的气势，顺着长河向这边奔涌而来。不真正走到龙门石窟的人，又怎能认识到龙门石窟这一雄伟之处呢？ 　　然而等到我们走到石窟之下，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在刹那间停歇了，包括那北方大地上呼啸凛冽的寒风，包括游人匆匆的脚步声。冬日的阳光从对面的山头上照射过来，照在这千年石窟上。这时，有一队异国僧人（韩国人吧）来到这里，这些异国僧人开始一步一叩地向洞窟走去。对于他们来说，龙门石窟不仅仅是一处艺术的宝窟，更是一处宗教的圣地。他们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即是为了完成一次心灵的朝圣。面对如此庄严如此神圣的场面，我们赶紧收拢了自己的脚步，甚至连说话也不敢高声。 　　沿着一公里长的石壁，十万尊造像洋洋洒洒地陈列在那里。我惊叹于这些神态各异、大小不一的造像，这是何等坚韧的意志和虔心的努力！这些石窟造像大部分完成于唐五代时期，另有一小部分开凿于北魏迁都洛阳前后。这正是中国佛教的黄金时期。当然，人们也不会忘记，佛教史上四次重大的废佛事件几乎都发生在这期间。当数万座寺庙被充作贵族的宅第，无数的佛像倾刻间被毁于劫火之后，追求永恒的人们便开始在这座山壁上开凿出一座座洞窟，雕塑出一尊尊佛像。然而永恒并不可得，就像世界上没有创造不出的奇迹，也同样没有不能被毁灭的物和事一样，龙门石窟在它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曾遭到无数次破坏。这些开凿于石壁上的洞窟以及无言的精神雕像们，总是无端地成为人们发泄对现实不满的对象，成为社会斗争的牺牲品。 　　终于，那尊美丽的卢舍那大佛就矗立在我的面前了。我被他的美丽，抑或是他的微笑强烈地震慑住了。那极具魅力的微笑啊，此刻，你能用人类那原本平乏而苍白的语言加以形容吗？多少年了，他都是这样地微笑着，他似乎看够了历史，历史也看够了他，于是，他与历史之间达到了心灵的相互默契，在一声强烈的碰撞之下，相互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在这样的微笑面前，你没有任何可以遮掩的内容，也没有任何值得自豪或做作的地方，你就是你，卢舍那大佛的那一双慧睛，直将你逼到心灵和骨髓，使你的本性在这阳光之下暴露无遗。 　　虽然周围的很多石窟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但卢舍那大佛却奇迹般地保存完好，包括他裙裾上的皱摺，通体都显出惊人的完整和清晰。我不知道历史上那些罪恶之手是否曾试图伸向卢舍那大佛，那么，是他们在大佛那独特的微笑面前瑟缩了吗？ 　　一只鸟鸣叫着，掠过大佛的头顶，飞向它自己的巢穴。这鸟的鸣叫声让我从一种懵懂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大佛的座下，无数的人正在顶礼膜拜，另一些人则打开相机摄下这一美丽的画面。我知道再过一千年，或是一万年，即令没有人为的破坏，卢舍那大佛也会在自然界的风雨剥蚀中化为灰尘，但是，在有限的自然界中，没有人会怀疑，唯有卢舍那大佛的微笑是永恒而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