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目睹一群鱼的苦难

　　　　　　　　　　　目睹一群鱼的苦难

叶华荫/文 　　在城里住惯了，到乡下去走走，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感触。这天，回乡下老家，我便亲眼目睹了一群鱼的苦难。 　　鱼非家养品种，属本地的野生种类，因个头小长不大而被当地人称为“马屎鱼”，按理那应该是鲫鱼。几个月前，村里的一个鱼塘拿鱼晒塘，主人把该捉的都捉走了，剩下的泥水里难免残留着些小鱼小虾，这便是留给孩子们的兴奋剂和战利品。弟弟不是孩子，但为了给自己幼小的儿子多件玩具，他便加入到捞小鱼的人群中，弄回几十条两三寸长一条的小鱼。 　　除了留下两条在盆中给儿子玩，其余的一时又不愿烹食，弟弟便把它们全都倒入院角的一个水塘里养起来，说是等我们一家有空回去再共同享用。算是我兄弟俩的情分，暂时给了鱼们一条生路。这种鱼个子小分量轻，可它那野生的身价，在市场上要比其他鱼类一斤高出近一倍的价格。就这价，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毕竟各个野生物种的数量，都在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中一天天减少。 　　弟弟用来养鱼的水塘，是一个两平方米左右的废弃多年的粪坑。水源只有从天而降的雨水，或者由于粗心大意而偶尔倒进去的各种生活用水。 　　我见到这群鱼的时候，已是天寒地冻、水冷草枯的冬天。此前许久，弟弟不止一次在电话上给我说过回去吃鱼的事，可在外扒奔生活的人不是想回家就能回家的。而弟弟农忙的时候在家苦干，农闲的日子要到村外去打打短工，这事，便一天天淡了下来。 　　那天到家，吃过晚饭，弟弟在外面做活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喝茶，突然就想起了鱼的事情。 　　来到塘边，往里一看，那一惊可吃的不小——这哪还叫什么水塘？只见那塘底朝天，淤泥裸露，泥上有饮料瓶、玉米棒子、木棍、烟头和几根稀疏的青草。只在三分之一的底部有不足一尺深的水分，那水十分浓浊，在夕阳的光照下显得又蓝又绿。若不是冬日，这里肯定是蝇蚊最好的产床。更为可怖的是，水面泡着一个白萝卜，一只鞋底，还有两条腐烂的小鲫鱼。就是这样一小汪脏水，竟还养活着十多条弟弟捉回来的没有死光的鱼。有人到来，鱼们一阵惊慌，有的放平了身子在浅水上游，水更浑了。 　　坑面若不是放置了弟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张破旧的铁丝网，这塘里剩下的鱼，怕是早已成为猫们得意的笑脸和香甜的睡眠了。当然，这也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为坚强的鱼，它们的生存环境令人悲哀和窒息，它们的承受力却超乎寻常。它们在肮脏而又浸泡着同伴尸骨的水中苟延残喘，那处境当为人间水牢、阴曹地府、鱼类炼狱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意念鼓舞和支撑鱼们活着，它们的生命力已堪称奇迹。可坚强和奇迹通常来自于对深层苦难的适应——鱼哭无泪，欲哭无泪……那泪或许早已融入臭水，那泪或许早已被胸中的一腔悲愤烧干。 　　都说鱼离不开水，鱼水相戏是鱼和水共同的幸福与快乐。离开了水的鱼会迅速死亡，可是离不开这一塘脏水、臭水和毒水的鱼，怕也只剩下无限的哀惋和悲戚了。看吧，那鱼鳞依然是雪白的，鱼心依旧是干净的，而鱼水之情却已变得面目全非…… 　　鱼是不能吃了，我建议弟弟把它们放到附近的河流中去。可我家这塘水已是天下水小小的缩影，把鱼放到大大小小被污染的河流中，它们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呢？它们的生命又能持续多久呢？ 　　是夜，我胸中一再汹涌着鱼们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