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水
2020-12-14抒情散文圆月弯刀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是坐在无休无息的水中,我随着一条无比辽阔而浩淼的河流,逐东奔西,不知乃止。甚至没有方向,倘若有,那么就是走向终极的死亡。然而死并非一个终点,一个固定的等待,它只是很偶然的一件事情,就像水流的旋涡,一个圈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是坐在无休无息的水中,我随着一条无比辽阔而浩淼的河流,逐东奔西,不知乃止。甚至没有方向,倘若有,那么就是走向终极的死亡。然而死并非一个终点,一个固定的等待,它只是很偶然的一件事情,就像水流的旋涡,一个圈闪过,便没了影踪。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不断缅怀过去就意味着他的心已衰老。坐在江南的小楼里,常常追忆那些童年的好时光。那个辽南的小镇上,有我最幸福的纪念。
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养了很多花。窗台上矮小的天竺葵、娇艳的月季和月月菊装点着朴素的家园和它的梦,庭院里凤仙、胭脂和马蔺总是如期开放,篱笆上缠绕着繁盛的牵牛,挂着朝露的清辉。
我思念她们不是因为她们好看,仅仅是因为她们是曾经属于我的,而今都已不在。她们是无名英雄,装点我童年灿烂美好的梦,目送我一天天长大。我长大了,一回头,那些身影都消失了,她们的缺场是在告诉我,美丽的总是会完结,留下的也只是些梦的碎屑,就像儿时木质窗台上洒下的那些阳光里斑驳的花的影子。而我们也终究象她们一样。
现在,母亲和父亲形同陌路,我再难看见他们的笑脸。我所能做的,除了怀念,只有怀念。
我想念墙根下的那丛黄苗子,据说那是献给母亲的花。
母亲是家里最操劳的一个人。从小孤独,没有依靠。右派知识分子家庭的出身让她只能找父亲这样的工人阶级成婚,却每遭打骂和父亲家人的粗横。今天,说起面对与父亲即将的离异她已是泣不成声。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我忽然十分想念那丛黄苗子,我想折来一枝遥寄给妈妈。可是,如今它们在哪里呢?
二十年前搬迁之后,一家人可能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小屋和庭院,随之消失的,不仅是那些年年岁岁快乐生长在家园里的花草树木,甚至是整个村庄,以及一段美好的老时光。
我怀念,每年春花漫野,一家人上山游玩的时候,父亲拥抱着母亲坐在绚烂的桃花杏花中舒畅地欢笑的姿势和神情;我怀念,我牵着妹妹的手大声呼喊着奔跑在前,父母慢慢走在我们身后交谈的那条乡间的小路;我怀念贫困和侵扰不曾将这个家击垮,一家人三十多年的荣辱与共,风雨同舟……我想到,今天一切曾经的美好和温馨都要消散,而我却无力抓得住半分,不禁泪流满面。
人生的责任和情感,这些幸福的负担,今天对我来讲是多么可贵。优游卒岁、指花吟月、游手好闲的我明天就要肩负更重的挑担,我几时做好了准备?生既长已矣,何复早相知,花开几度落,再闻又何时。从日出到日落,从阴雨到晴天,我整天坐在窗下,回想,默念,追忆,不知所言。 家里曾养一条小犬,有一次,父亲带我和它去打猎。野鸡应声坠落的时候,小犬跃身奋然追去。它可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将坠落,消失得无声无息?父亲笑了,把野鸡系在腰间,我们一路走回,直到看见家门前守望的母亲。狗是好东西,惜不与人同寿。母亲这样惋惜。可是,生命,在情感天平面前,算得了什么?那比人生更短暂的,不是更教人难过。 有很多次,除夕之夜,我和父亲回到乡下,走在曾经熟悉的小路上,观望着漫天的烟火。父亲说他非常怀念这些农村的事物,尤其是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高挂的大红灯笼。父亲今天还会这样对我说吗?我不知道,可那些热闹欢腾的爆竹声隐隐地响起在我的耳畔。也许,以后的春节,就只有我来燃放它们给母亲看了罢。或者,母亲也将不愿再看,烟火,不过是比短暂更短暂的东西呢。 家乡有条小河,我们曾在里面玩耍。一次,妹妹失足跌倒在水里,急得大呼救命。逗引得父亲母亲大笑。水实在不深,我拉起妹妹,却觉得自己干了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呵。现在那河水,对妹妹来说都不算是河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在比河还浅的水中,我们却拉它不起。 妹妹和母亲都喜欢看一篇小说《河的第三条岸》,文中的“我”的父亲离开了家,终年乘一支筏,游荡在那条虚渺的河中。几次,他的家人站在岸边,似乎看到了他,招手,挥舞着向他呼唤。而他到底不曾归来。那是一条没有现实的岸的河流,我今天才想到。这难道是个美丽到凄凉的寓言么? 我手里捧着母亲前几日寄来的端午节佩物:亲手缝制的布料荷包、笤帚、篦子和桃。每年母亲都要这样做,从小到大我总在端午节时能佩带上她作给我的礼物,我也真的因此避开了种种邪难。而我始终不曾给予母亲多少抚慰和福祗。 我和家人通话。妹妹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哥哥?母亲说,你不要记恨妈妈。父亲说,孩子,你要保重。 ……
人们总会有内疚和自责的罢。每每一觉醒来,恍然隔世。可是我们身边那无穷大的水,从来没有休歇。它们在梦里也潮汐似的冲刷我们的脑海。我们每个人都试图正襟危坐,面对眼前一分一秒流逝的过去,望着它远遁,而那无可揣度的未来,仍然默默地,无声无息却决然坚忍地自每个人的身后,呼啸而来。 谁都不曾回头。
人生的责任和情感,这些幸福的负担,今天对我来讲是多么可贵。优游卒岁、指花吟月、游手好闲的我明天就要肩负更重的挑担,我几时做好了准备?生既长已矣,何复早相知,花开几度落,再闻又何时。从日出到日落,从阴雨到晴天,我整天坐在窗下,回想,默念,追忆,不知所言。 家里曾养一条小犬,有一次,父亲带我和它去打猎。野鸡应声坠落的时候,小犬跃身奋然追去。它可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将坠落,消失得无声无息?父亲笑了,把野鸡系在腰间,我们一路走回,直到看见家门前守望的母亲。狗是好东西,惜不与人同寿。母亲这样惋惜。可是,生命,在情感天平面前,算得了什么?那比人生更短暂的,不是更教人难过。 有很多次,除夕之夜,我和父亲回到乡下,走在曾经熟悉的小路上,观望着漫天的烟火。父亲说他非常怀念这些农村的事物,尤其是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高挂的大红灯笼。父亲今天还会这样对我说吗?我不知道,可那些热闹欢腾的爆竹声隐隐地响起在我的耳畔。也许,以后的春节,就只有我来燃放它们给母亲看了罢。或者,母亲也将不愿再看,烟火,不过是比短暂更短暂的东西呢。 家乡有条小河,我们曾在里面玩耍。一次,妹妹失足跌倒在水里,急得大呼救命。逗引得父亲母亲大笑。水实在不深,我拉起妹妹,却觉得自己干了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呵。现在那河水,对妹妹来说都不算是河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在比河还浅的水中,我们却拉它不起。 妹妹和母亲都喜欢看一篇小说《河的第三条岸》,文中的“我”的父亲离开了家,终年乘一支筏,游荡在那条虚渺的河中。几次,他的家人站在岸边,似乎看到了他,招手,挥舞着向他呼唤。而他到底不曾归来。那是一条没有现实的岸的河流,我今天才想到。这难道是个美丽到凄凉的寓言么? 我手里捧着母亲前几日寄来的端午节佩物:亲手缝制的布料荷包、笤帚、篦子和桃。每年母亲都要这样做,从小到大我总在端午节时能佩带上她作给我的礼物,我也真的因此避开了种种邪难。而我始终不曾给予母亲多少抚慰和福祗。 我和家人通话。妹妹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哥哥?母亲说,你不要记恨妈妈。父亲说,孩子,你要保重。 ……
人们总会有内疚和自责的罢。每每一觉醒来,恍然隔世。可是我们身边那无穷大的水,从来没有休歇。它们在梦里也潮汐似的冲刷我们的脑海。我们每个人都试图正襟危坐,面对眼前一分一秒流逝的过去,望着它远遁,而那无可揣度的未来,仍然默默地,无声无息却决然坚忍地自每个人的身后,呼啸而来。 谁都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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