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算命的表叔

　　外祖母的姐姐我们小辈的都叫姨奶奶。起先她活得一直很好，但1938年的一个早晨使一切都变了样。 　　这天，她丈夫带着16岁的儿子驾着自家渔船去长江打鱼，第一网还没打上来，就听岸上一阵紧似一阵的叽哩哇啦声。因为自己只是个打渔的，就没太在意这经常出现的嘈杂，他知道这是小鬼子在巡逻捉人。然而，悲剧就在他们自认是“良民”的这一刻发生了，只听芦苇荡中一声枪响，我的姨爹就应声倒下；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表叔的脸颊被子弹击中……等村民们赶到江边时，姨爹早已咽气，而表叔则虚脱地抱着头斜躺在船板上。不幸中的万幸，表叔保住了一条命，然而双眼却因感染从此不能见到光明。为了让失明的儿子将来有碗饭吃，姨奶奶就用十五担稻的价钱，把儿子送到一个老瞎子那里学习算命。因表叔聪明专心，不到两年就学成回家，于是，他整天就由我姨奶奶牵着走在四乡八里的阡陌小桥上，成为当地一个有名的算命先生，他们家道也算再次殷实起来。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政府要破“四旧”。于是，算命的表叔只能窝在家里。但“革命”觉悟被提高的社员们还是借着夜色，越过阡陌和小桥，悄悄来到他家，轻轻地报上需要算命的人“生辰八字”，然后，表叔就静静地在“子丑寅卯……，甲乙丙丁……”的组合间掐着来人的命相。后来“文化大革命”爆发，那声势令表叔“收敛”起来，但真正要来的人他也“没办法”，他说是你们要来的，我撵不走了。于是，隔一段时间都有公社的领导来家里做教育工作。而表叔的态度非常的好，一例是烟酒招待着。还有就是四邻游手好闲的人，有事没事他们就登门蹭点烟和饭。虽说偷偷搞“四旧”——算命也确实收了些钱，但自己家却没实得多少，所以日子还是贫困着。 　　六十年代初表叔成了亲，一年后就有了个儿子，这让他异常高兴。七十年代中期的时候，社员们大约都成了“革命”的油子，想算命的人白天也会大大方方地过来。再后来，算命就再没有人管制了，同时算价也涨到五角钱。于是，那些“老”、“新”游手好闲的又开始上门，但是，他们一看到我那已经发育成熟长到一米七多的表哥就都怏怏地回转了。这时，表叔就会从心眼里笑到瘦瘦的脸上，于是在吃饭时就会斟上一杯酒，悠悠地喝起来。十多年前，表叔的儿子娶了老婆，不多时就有了一个大胖孙子。又过了几年，她老母亲去了世，于是，他花钱请人扎纸屋、做法事，风风光光地送走老母。现在年近八十的表叔头痛的毛病愈发地重了，一天算下来总感很累，尽管现在算一支命能收五元钱，但还是听了儿子的话，一天只在早上给人家算一算。 　　现在没事时我仍会到小镇上看看他，还象以前一样报上“生辰八字”让他掐一掐，觉得这事蛮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