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莫山先生
2020-12-14抒情散文木头
[size=5>]莫山先生 木头 莫山先生和我是同村人,关于他的故事我听说了很多,但都不太完全。我小时候见过莫
[size=5>]<font color=red>莫山先生</font>
<font color=blue>木头</font> <font color=green>莫山先生和我是同村人,关于他的故事我听说了很多,但都不太完全。我小时候见过莫山先生几次,后来上了学,参加了工作,定居在县城,就不曾见了,何况莫山先生十年前就被女儿秀姑接到朱镇去住了。每次回家我都向父亲他们问过莫山先生,但时间越是久远,父辈们对莫山先生的记忆也就越少了。 朱镇离我所生活的县城只有20几里路,这天我终于坐车去了朱镇。因为我太想了解莫山先生这个人了,那天天气晴朗,这使我很高兴,我想着即将了解到莫山先生的一切,忍不住有些兴奋。我是计划着写一部乡村人物系列的,但想想,小村的人物似乎莫山先生的故事最多。一路上,我想象着如何和莫山先生交流,我的脑子里不时地映现着一个清矍老人的影子。 车驶上朱镇桥头时,我一瞥眼看到一个桥下的墙边坐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人,他偎在墙上,脸颊有些消瘦,嘴唇紫黑,上衣只系了一个扣子,黝黑的脖子裸露着,一双豆粒般的眼睛呆滞地望着我的车子。我下了车,向他走去。“别打我,别打我……”,他突然惊栗地叫着,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然后拿袖子遮住脸,紧缩在墙角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由旁边的胡同内匆匆走出,见了我忙打招呼。我定睛一看,认出她就是莫山先生的女儿秀姑。秀姑上前拿手指捋着老人乱乱的头发。我愣愣地问,他……是莫山先生?秀姑说是,到家里坐吧。我随秀姑来到她的家里。秀姑的家紧靠朱镇的西街头,有三间瓦房,丈夫是个电焊工,在镇中心的街上开了个门市。入座之后,我问秀姑莫山先生这些年一直这样么。秀姑说是,他天天痴痴呆呆的,而且一见到生人,就异常的恐惧。 由秀姑嘴里,我对莫山先生知道了大概。莫山先生曾是朱镇西街小学的校长,是同龄人中唯一读过私塾的,年轻时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文质彬彬的。他思想比较正统,天天教学生们背诵《论语》、《三字经》。1971年,文革期间,莫山先生被揪进了牛棚。三天一游街,五天一批斗,受尽了苦难。莫山先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秀珍生性老实,造反派让她上台带头喊口号,秀珍不依,也被打进右派,二女儿秀姑人很机灵,当场和莫山先生划清了界限,她跳到主席台的桌子上,挽起袖子,举着胳膊大喊:“打倒田莫山!”台下的老百姓就都跟着喊,“打倒田莫山--”。 说到自己时,秀姑叹了一声,她说文革过去后,许多镇民都骂她心太狠,其实他们不知道,当时她是把泪水咽在肚子里,她口里喊着“打倒田莫山”时,心象裂开了一般。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喊,也会有人喊的,她之所以跳出来是为了获取造反派的信任。也正因此,莫山先生才没受到更大的迫害,否则以他单薄的体格,怕是几场批斗也捱不下来。
虽然如此,莫山先生的精神还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想不出文革委的同志们为什么要造他的反,为什么要把那几十个孩子从他身边夺走。从1971年到1974年这几年的时光,他基本是在低矮的牛棚里度过的,牛棚里潮湿、阴暗,身上被蚊蝇咬得多处溃烂。有一次造反派把他拉到文革委。文革委其实就是村委会,有了文革委后,村长主任被赶出去了,几个“根正苗红”的小青年胳膊上戴着红袖章,背后挂着毛主席挂像,坐在桌子后面。莫山先生说,我哪里犯错误了?你们批斗我不要紧,就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一个“红袖章”把脚踏在凳子上,袖子一挽,“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说你天天教孩子们学孔老二那套东西,不是反动是什么?莫山先生说不出话来了。在此以前,田飞曾劝过他,说孔子的书你先放放,教孩子们些“红皮本”吧。莫山先生没在意,他认为孔子那套理论让孩子们学学没什么不好。 莫山先生天天在牛棚里反省,有一天夜里,天降暴雨,牛棚的梁倒了,正好砸在莫山先生的头上,莫山先生醒来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1974年,上面给莫山先生平了反。西街小学也正常恢复了课程,一批天真烂漫的孩子进了学校,“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每天早上都能听到他们朗朗的读书声,担任校长一职的是莫山先生的大女儿秀珍,是组织上照顾的。虽然秀珍后来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但秀姑考虑到西街那个环境,怕勾起莫山先生更多的回忆,所以十年前,秀姑和丈夫商议后把莫山先生接了过来,一晃十年过去了,想不到莫山先生还是这个样子。秀姑回忆到这些事时,脸上挂着浓浓的忧郁。 离开朱镇时,正是傍晚,车子缓缓上了桥头。晚霞透过桥头的杨树,洒下一缕缕阳光,我把头探出车窗,看到莫山先生正坐在墙角,拿手捉着那些杨树投在墙上的碎影……</font>
<font color=blue>木头</font> <font color=green>莫山先生和我是同村人,关于他的故事我听说了很多,但都不太完全。我小时候见过莫山先生几次,后来上了学,参加了工作,定居在县城,就不曾见了,何况莫山先生十年前就被女儿秀姑接到朱镇去住了。每次回家我都向父亲他们问过莫山先生,但时间越是久远,父辈们对莫山先生的记忆也就越少了。 朱镇离我所生活的县城只有20几里路,这天我终于坐车去了朱镇。因为我太想了解莫山先生这个人了,那天天气晴朗,这使我很高兴,我想着即将了解到莫山先生的一切,忍不住有些兴奋。我是计划着写一部乡村人物系列的,但想想,小村的人物似乎莫山先生的故事最多。一路上,我想象着如何和莫山先生交流,我的脑子里不时地映现着一个清矍老人的影子。 车驶上朱镇桥头时,我一瞥眼看到一个桥下的墙边坐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人,他偎在墙上,脸颊有些消瘦,嘴唇紫黑,上衣只系了一个扣子,黝黑的脖子裸露着,一双豆粒般的眼睛呆滞地望着我的车子。我下了车,向他走去。“别打我,别打我……”,他突然惊栗地叫着,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然后拿袖子遮住脸,紧缩在墙角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由旁边的胡同内匆匆走出,见了我忙打招呼。我定睛一看,认出她就是莫山先生的女儿秀姑。秀姑上前拿手指捋着老人乱乱的头发。我愣愣地问,他……是莫山先生?秀姑说是,到家里坐吧。我随秀姑来到她的家里。秀姑的家紧靠朱镇的西街头,有三间瓦房,丈夫是个电焊工,在镇中心的街上开了个门市。入座之后,我问秀姑莫山先生这些年一直这样么。秀姑说是,他天天痴痴呆呆的,而且一见到生人,就异常的恐惧。 由秀姑嘴里,我对莫山先生知道了大概。莫山先生曾是朱镇西街小学的校长,是同龄人中唯一读过私塾的,年轻时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文质彬彬的。他思想比较正统,天天教学生们背诵《论语》、《三字经》。1971年,文革期间,莫山先生被揪进了牛棚。三天一游街,五天一批斗,受尽了苦难。莫山先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秀珍生性老实,造反派让她上台带头喊口号,秀珍不依,也被打进右派,二女儿秀姑人很机灵,当场和莫山先生划清了界限,她跳到主席台的桌子上,挽起袖子,举着胳膊大喊:“打倒田莫山!”台下的老百姓就都跟着喊,“打倒田莫山--”。 说到自己时,秀姑叹了一声,她说文革过去后,许多镇民都骂她心太狠,其实他们不知道,当时她是把泪水咽在肚子里,她口里喊着“打倒田莫山”时,心象裂开了一般。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喊,也会有人喊的,她之所以跳出来是为了获取造反派的信任。也正因此,莫山先生才没受到更大的迫害,否则以他单薄的体格,怕是几场批斗也捱不下来。
虽然如此,莫山先生的精神还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想不出文革委的同志们为什么要造他的反,为什么要把那几十个孩子从他身边夺走。从1971年到1974年这几年的时光,他基本是在低矮的牛棚里度过的,牛棚里潮湿、阴暗,身上被蚊蝇咬得多处溃烂。有一次造反派把他拉到文革委。文革委其实就是村委会,有了文革委后,村长主任被赶出去了,几个“根正苗红”的小青年胳膊上戴着红袖章,背后挂着毛主席挂像,坐在桌子后面。莫山先生说,我哪里犯错误了?你们批斗我不要紧,就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一个“红袖章”把脚踏在凳子上,袖子一挽,“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说你天天教孩子们学孔老二那套东西,不是反动是什么?莫山先生说不出话来了。在此以前,田飞曾劝过他,说孔子的书你先放放,教孩子们些“红皮本”吧。莫山先生没在意,他认为孔子那套理论让孩子们学学没什么不好。 莫山先生天天在牛棚里反省,有一天夜里,天降暴雨,牛棚的梁倒了,正好砸在莫山先生的头上,莫山先生醒来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1974年,上面给莫山先生平了反。西街小学也正常恢复了课程,一批天真烂漫的孩子进了学校,“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每天早上都能听到他们朗朗的读书声,担任校长一职的是莫山先生的大女儿秀珍,是组织上照顾的。虽然秀珍后来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但秀姑考虑到西街那个环境,怕勾起莫山先生更多的回忆,所以十年前,秀姑和丈夫商议后把莫山先生接了过来,一晃十年过去了,想不到莫山先生还是这个样子。秀姑回忆到这些事时,脸上挂着浓浓的忧郁。 离开朱镇时,正是傍晚,车子缓缓上了桥头。晚霞透过桥头的杨树,洒下一缕缕阳光,我把头探出车窗,看到莫山先生正坐在墙角,拿手捉着那些杨树投在墙上的碎影……</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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