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黑边眼镜

　　　　　　　　　　　　　　　　　
　　提着包裹，走出朝夕相伴近二年的军营的大门，站岗的新兵“啪”地向我行了一个军礼。一霎那间，我的眼睛湿润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别了，我的通信兵生涯，别了，我的战友们，别了，白色的营房，还有那营房里发生的一切一切……
　　　　　　　　　　　　　　　　　
　　再回首，满眼挺拔的塔松，坚毅的冬青，构勒出连队永远的风景线。而那风景线的尽头，营房的背后，就是他的家了——它原来是通信站的一个值班室，一个单独的套间，孤零零地，没有左邻右舍，没有窗花雕饰，而那可怜的人，就躲藏在那孤独的一隅，品尝着悔恨的煎熬吗？
　　　　　　　　　　　　　　　　　
　　可怜的人！他本可以分到部里气派的高层，和妻子、女儿享受本应属于与他的资历、职务相符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意气风发，令人羡慕；他本应该迈着矫健的步子，站在整齐的十字方队前，优雅而有力地挥着手臂，指挥着他的连队，他的士兵，而那别具一格的黑边眼镜后，温和而睿智的目光，曾让我们话务班的女兵多么迷恋！
　　　　　　　　　　　　　　　　　
　　是的，迷恋！
　　　　　　　　　　　　　　　　　
　　还记得刚到通信站的日子：漂亮的李冰，寡言的孙蒙，欢快的刘兵，大大咧咧的小豆，文气的罗英，还有多愁善感的我，“两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何况我们六个十七八的女孩子，嘻嘻哈哈地，睡懒觉、不叠被子、串岗、找借口不上早操、偷跑出去买零食、约会，让好脾气的站长头疼。但人人都知道这一批分到部里的女兵都是有着一定背景的城市兵，这个年代，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谁愿意得罪我们这些姑奶奶们？站长说：晚上由郑教导员组织政治学习，好好给你们上上课，谁也不准迟到！
　　　　　　　　　　　　　　　　　
　　那天晚上，我们认识了他，教导员郑重同志。他戴一副独特的黑边眼镜，标准的军人身材——魁梧、笔挺，兼有着美男子脸庞，当他走上讲台时，“三千只鸭子”停止了嘈嘈声，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没有开场白，他单刀直入，讲现代军人的素质，讲西点军校，讲女子特种兵的威风与骄傲，他引经据典，博今通外，没多会儿，我们就被吸引了，被征服了！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容易被征服。正当我们都沉浸在他激昂的演讲中，沉浸在他磁性的声音中，沉浸在无边的想象中时，忽然，他猛地一挥手，大声说：我的要求就是，在这两年里，谁都不能给站里丢脸！
　　　　　　　　　　　　　　　　　
　　他一脸的严肃更增添了脸上的英气，挥手的姿势更增加了他男子汉的魅力。我们鼓掌！我们热烈地鼓掌！我们愿意听他的，这就是被征服的代价。
　　　　　　　　　　　　　　　　　
　　熄灯号响了之后，我们几个丫头片子不睡觉，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他。
　　　　　　　　　　　　　　　　　
　　“够in.”刘兵打了个响指，说。
　　　　　　　　　　　　　　　　　
　　“那当然，现年三十岁，本科毕业，正营，少校，这样条件的有几个？”小豆眉飞色舞，继续向大家通报，“老婆是市剧团话剧演员，女儿三岁，在机关幼儿园上小（二）班。”
　　　　　　　　　　　　　　　　　
　　“他懂的真多。”罗英的话真够老土的，但是大大的实话。
　　　　　　　　　　　　　　　　　
　　“在这里遇到这么帅的头儿，是最最幸运的事。”李冰的话语里透着兴奋，一副毫无遮拦的样子。
　　　　　　　　　　　　　　　　　
　　“可别想入非非，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孙蒙的话引来了大家的哄然大笑。
　　　　　　　　　　　　　　　　　
　　笑声中我们酣然入梦。梦中，有个人向我翩翩走来，是他，就是他——教导员。他笑着，离我那么近，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这真是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梦。第二天，上操的时候，我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了。好在，那只是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梦。
　　　　　　　　　　　　　　　　　
　　我在想，她的爱人什么样子呢？
　　　　　　　　　　　　　　　　　
　　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家属，我们的“嫂子”，温婉大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两口子很相配，也很恩爱的样子。他们俩很忙的时候，接女儿放学的大任就落在我们几个身上。他的女儿皮肤雪白，公主一般，我们几个都抢着把藏在柜子里的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拿给她吃，一则她的可爱，二则因他的爹，小姑娘嘴巴甜甜的，叫“谢谢阿姨”。他的爹听见了，让她改叫姐姐。这让我们很丧气，好像失去了接近他、与他平等交谈的权力和资格。
　　　　　　　　　　　　　　　　　
　　几个女孩子都爱看书了，爱思考了。李冰越打扮越漂亮了，漂亮的同时，手里多了一本书。罗英没事的时候，就没完没了写抒情诗，油腔滑调的小豆也变得稳重了，可能是因为我们在一天天长大，但可以肯定的是，亲爱的教导员同志的儒雅与博学不自觉地影响了我们。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纪律性增强了，比如最烦早起床的我，从没有缺过操，不知为什么，我一睁眼就想看到他，会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梦。我是不是爱上了他？
　　　　　　　　　　　　　　　　　
　　我暗恋上了他。这是真的。很在意他的眼神，他的话语，甚至，有时会为他而神不守舍。
　　　　　　　　　　　　　　　　　
　　浮在河面上的一双眼睛仍炯炯然望向一条青石小径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我喜欢咏着洛夫的这首诗瞎想，想他，亦或通过他，构思我的恋爱故事，我希望它是如火如荼的，历经磨难最后百年好合的。那才够味！有时我会想，假如教导员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帮助他，比如，他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一定让我的公安局长爸爸发布命令，开动全市所有的警车去找；假如他的母亲病重，我一定借给他五万块钱，不，十万块钱让她去做手术，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而是敢爱、会爱的性情女子！
　　　　　　　　　　　　　　　　　
　　十七岁，虽然连自己也琢磨不透，但谁也阻止不了我的浪漫的想像。
　　　　　　　　　　　　　　　　　
　　“七一”时，部里举行文艺演出，教导员单独叫了我，说这一次搞一个新颖一点的节目，你文采好，负责写台词行吗？
　　　　　　　　　　　　　　　　　
　　我受宠若惊，我当然愿意，我兴奋地跑回宿舍，挖空心思想台词。
　　　　　　　　　　　　　　　　　
　　把写好的台词交给他，我心里怦怦直跳，他说：“不错，不错，是个才女呀！”他一句夸奖的话让我激动地一夜辗转难眠。
　　　　　　　　　　　　　　　　　
　　嫂子从单位借来了锣、鼓、镲，趁晚上的时间来帮我们排练，帮我们设计动作。她是那样的热情、温柔，和教导员一会儿低声私语，一会儿浅浅轻笑，两个人那么和谐，默契，我羡慕她。
　　　　　　　　　　　　　　　　　
　　我想我不嫉妒她，我没有嫉妒她的理由。可不知为什么，我老是走神，连自己写的台词也想不起来了。
　　　　　　　　　　　　　　　　　
　　节目在部里得了一等奖，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我比别人更高兴，因为我看到了他对我赞赏的目光。他开始注意我了吗？这让我不安又兴奋。
　　　　　　　　　　　　　　　　　
　　“十一”的时候，他又是找到了我，让我参加驻地区组织的演讲比赛。比赛那天，他亲自开车送我，第一次单独和他在一起，我激动的心怦怦直跳，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他，则不停地嘱咐我，让我不要紧张，上台前先做深呼吸。
　　　　　　　　　　　　　　　　　
　　要上台了，他走到前排选手席上，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别紧张，嗯？”
　　　　　　　　　　　　　　　　　
　　一句满含鼓励的“嗯”，在我听来，那样悦耳，那样充满柔情，我幸福的快要晕了。为什么，他的目光，他的言语，那样让我迷醉，让我心旌荡漾。完了，完了，我真的是爱上他了。
　　　　　　　　　　　　　　　　　
　　登上领奖台，我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看到他在使劲地为我鼓掌，向我挥手。他会喜欢我吗？在他眼里，我漂亮吗？
　　　　　　　　　　　　　　　　　
　　我花了八百多块钱给他买了一款很时尚的名牌衬衣，鼓起勇气悄悄地送给他。他很意外地看着我，客客气气的话语让我心凉了一半。
　　　　　　　　　　　　　　　　　
　　他死活不收，我急了，语无伦次地说，感谢你对我一年多来的照顾，没有你……和嫂子，我也不会得奖。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觉得他那样正儿八经地拒绝这件衣服，拒绝这件衣服里凝聚的感情，拒绝一个充满幻想与期待，拒绝一个从小养尊处优，极爱面子的女孩子，实在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他根本没有理解，没有意识到我在暗暗地喜欢他！而实际上，我所有的努力，不都是因他为他吗？虽然我并不期待他对我如何，只要他在意我，欣赏我，关注我，我就会感到阳光的明媚！可现在看来，在他眼里，我仅仅是他的一个兵而已，和别人的区别仅仅是有一点点才气的小兵！
　　　　　　　　　　　　　　　　　
　　是我不够漂亮吗？不够出众吗？不够成熟吗？
　　　　　　　　　　　　　　　　　
　　　　　　　　　　　　　　　　　
　　带着那件精挑细选、却被拒绝的衬衣，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我离开了他的家。自卑、恼怒、还是恨他？说不清。十七岁女孩子的心呀，莫名其妙的爱，又莫名其妙地受伤。
　　　　　　　　　　　　　　　　　
　　时间快得真快，转眼到了报考军校的时间。教导员给我们几个女兵都报了名，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正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才被送来当兵的，考军校当然不是一件易事。教导员无偿充当我们的辅导员，英语、数学，他样样都拿得下来，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他永远是那么精力充沛，那么有魅力。但自衬衣事件后，我变得沉默起来，铆足了劲复习考军校，并有意躲避着、疏远着他，看到其它战友争着向他请教，我期待他上前问我，却故意坐得远远的，感觉到他不停地看着我，很关心我的样子，我反而有些得意。十七岁女孩子的小心眼呀！
　　　　　　　　　　　　　　　　　
　　紧紧张张地考完试，接着是一年一度的外出“拉练”，这意味着，两年的士兵生涯已接近尾声。
　　　　　　　　　　　　　　　　　
　　我们拉练的地点是在山东某地的一个小岛上，一块十几平方公里的平地，周围是大块大块的乱石，长途跨省跋涉，紧张的演练，大家都疲惫不堪，尤其是那些从小受父母呵护心灵脆弱的新兵娃子们，往年曾有受不住偷跑出来掉进海里的，搞不清是失足落水还是自杀的。所以部里强调一定要做好安全工作，不能出任何差错。后勤保障，通信为先，整个演练过程中，通信站的表现让部里很满意，有消息透露说部里准备给站里嘉奖，这下站长和教导员都露了脸。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我，有些漠然。
　　　　　　　　　　　　　　　　　
　　还有两天就要踏上回程了，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出事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出事的，竟然是他——我们的教导员郑重。
　　　　　　　　　　　　　　　　　
　　那天早上，大家都在打理行李，忽然发现平素沉默寡言的孙蒙不见了，一班人顿时慌了起来，一边报告领导，一边四处寻找。站里不敢隐瞒，立即报到部里。最后，值班员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不停哭泣的孙蒙。
　　　　　　　　　　　　　　　　　
　　事情很快弄清了。通信站教导员郑重，昨天晚上对孙蒙做出了不轨行为。
　　　　　　　　　　　　　　　　　
　　部里的人都很震惊。没想到平日里稳重严谨的郑重同志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即便前提是平日很少喝酒的他被灌晕了。
　　　　　　　　　　　　　　　　　
　　其它眼红通信站的连队里开始幸灾乐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把我抱在怀里……”孙蒙还在不停地哭。
　　　　　　　　　　　　　　　　　
　　“还有什么？”
　　　　　　　　　　　　　　　　　
　　“还亲了我一下。”
　　　　　　　　　　　　　　　　　
　　“接着呢？”
　　　　　　　　　　　　　　　　　
　　“没有了，可他抱了我好长时间。”
　　　　　　　　　　　　　　　　　
　　就这些，没了？不就亲了一下吗，不就搂了吗？在如今的社会，算得了什么，用得着跑吗？真是小题大做，故意显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想，我妒忌孙蒙，我宁愿那天晚上是我，被他抱，被他吻，为什么是她，她长得那么难看，难道我还不如她吗？
　　　　　　　　　　　　　　　　　
　　我觉得自尊心深深地被刺伤了。为一个心底里敬慕的、暗恋的人！
　　　　　　　　　　　　　　　　　
　　我恨他，恼他，鄙视他，平日里正人君子一般，送你衬衣还装模作样不收，喝点酒就暴露出本性了？
　　　　　　　　　　　　　　　　　
　　我有一种欲望，想立即见到他，昂着头，不屑一顾地从他面前走过，轻蔑地骂他一句“伪君子”！
　　　　　　　　　　　　　　　　　
　　我坐卧不安，心烦意乱，心里的空的难受，又似乎憋的难受。
　　　　　　　　　　　　　　　　　
　　“班长，教导员会受处分吗？”罗英小心地问我。
　　　　　　　　　　　　　　　　　
　　“要狠狠地处分，这种人！”我恶狠狠地把手里握的一本诗集摔到了地上。
　　　　　　　　　　　　　　　　　
　　班长的态度立马了影响了她们，我听到她们在低声地议论他，大多是贬低他的话，小豆甚至说出了“流氓”两个字。虽然我听着有点刺耳，却很痛快，很解恨。
　　　　　　　　　　　　　　　　　
　　“孙蒙的叔叔是军区的副司令员，这下他倒毒了。”刘兵幸灾乐祸，这死妮子，望了谁没日没夜给她补习功课？典型的“势力眼”，我心里面很厌恶她，却没有表现出来。
　　　　　　　　　　　　　　　　　
　　两天后，我们回到了机关大院，在院里，碰到了嫂子，毫不知情的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大家怪怪的表情一定让她感到困惑，当然，她很快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那天晚上，她到站里找孙蒙，作为班长，我表情严肃地陪着孙蒙来到学习室。
　　　　　　　　　　　　　　　　　
　　她低着头，好像是她自己犯了错误一样。低声下气却诚恳地地对孙蒙说：“我代他道歉，他伤害了你，你能原谅他吗？他那天喝多了。”
　　　　　　　　　　　　　　　　　
　　“不行，他做的太过分了。”
　　　　　　　　　　　　　　　　　
　　“你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吧。”我冷冷地问她。
　　　　　　　　　　　　　　　　　
　　她哭了。“我也有责任，我们剧团效益不好，那些天，我老是逼着他去找人给我调动工作，你们临出发前我还和他吵架，我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呀！……你们知道吗？我心里也是很恨他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呀，我等着他的电话，一直到很晚，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你会和他离婚吗？”孙蒙局外人一样，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反而因创造了这个事件而很骄傲的样子。
　　　　　　　　　　　　　　　　　
　　“不，不会的，他是我的爱人。不能因为他犯了错误就离开他……你们还小，有些东西还理解不了……其实，他还算个好男人。”她的态度大出我们的预料之外，也让我倍觉失望，我以为，至少她会说一些恼他，恨他的话，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说他是一个好男人，真不可思议。
　　　　　　　　　　　　　　　　　
　　“这样的男人。”我鄙视地冷笑道。
　　　　　　　　　　　　　　　　　
　　她失望的走了，沉重的叹息声让我的心颤颤地，想起一起改演讲稿的情景，他们夫妇在台下为我鼓掌的情景，在他们家包饺子，围着一个桌子吃饭，为他女儿过生日的情景，多少欢声笑语，多少贴心的关怀……可立刻，我又想到自己被拒绝的情形，想到他搂抱孙蒙的情像，我都要疯了，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他！
　　　　　　　　　　　　　　　　　
　　我没有意识到我的态度竟然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命运，我是班长，一班人的权威，而一群十七八岁女孩子懵懂的感情呀，在我冲动的引导下，没有宽容，没有感恩，只有简单、狭隘情绪的渲泻与报复。孙蒙在激奋的氛围里又一次哭着向他的叔叔打了一次电话。而我，也似乎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好像这样才能平衡我一颗莫名焦灼茫然的心。
　　　　　　　　　　　　　　　　　
　　很快，对他的处分下来了，他被免去了教导员职务，并调离了通信站。有一段时间，他没有上班，在家里等待另分工作。
　　　　　　　　　　　　　　　　　
　　站里来的新的教导员，刻板严肃，话务班少了嬉笑打闹，大家倍觉日子无聊，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打发着离役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心里更是空落落的，没事的时候，就悄悄地转到他们住的地方，希望能看到他。
　　　　　　　　　　　　　　　　　
　　有一次，还真的撞到了他。他低着头，弓着腰，在他抬头的一刹那间，我看到了他黑边眼镜后浮肿的眼睛和眼睛里的疲惫、慌乱，那曾经闪烁着智慧和神采的眼睛！才几天的功夫，他就这样胡子喇喳，这样憔悴不堪！可怜的人，不知道他这些天在家里，如何面对他贤慧的妻子，如何渡过难熬的每一天！
　　　　　　　　　　　　　　　　　
　　我匆匆地逃开了。
　　　　　　　　　　　　　　　　　
　　我的入党申请批下来了，接着军校的通知书也下来了。大家都嚷嚷着请客，忽然想起他帮我借书的情景，想起他不在意我的故意冷淡，还是那样诚恳地帮我辅导、鼓励我不要灰心的情景，想起两个月前他对我们说的话：“你们考上军校，你们请我，你们没考上，我请你们，因为我没有辅导好你们。”如今，通知书下来了，我却没有了可请的人。
　　　　　　　　　　　　　　　　　
　　“去，去，一边去，烦人，有什么好请的。”我发起了小姐脾气。小姑娘都不满地走开了。
　　　　　　　　　　　　　　　　　
　　星期六，到炊事班帮厨。两个炊事兵没有注意到门外默无声息择菜的我，口无遮拦地说说笑笑。
　　　　　　　　　　　　　　　　　
　　“老郑真他妈倒霉，这次连房子都没混上。”
　　　　　　　　　　　　　　　　　
　　“听说本来参谋长帮他媳妇调工作的，这下也黄了。”
　　　　　　　　　　　　　　　　　
　　“不至于吧！还株连九簇呀！”
　　　　　　　　　　　　　　　　　
　　“你以为呢，孙萌他叔是谁呀！”
　　　　　　　　　　　　　　　　　
　　“说实心话，老郑这人不错，孙萌那小妮子为什么揪就不放呢？”
　　　　　　　　　　　　　　　　　
　　“唉，这谁不知道，部里眼红老郑的人多了，就教导员这一位置，多少人看着呢！这倒好，有人正好趁这个机会……”
　　　　　　　　　　　　　　　　　
　　“老郑也是的，那小妮子比她老婆差远了。”
　　　　　　　　　　　　　　　　　
　　“听罗英说，那天晚上是她老婆生日，说不定醉眼朦胧把孙萌当自己的老婆了。哈哈……”
　　　　　　　　　　　　　　　　　
　　“一失足成千古恨，别说提职，搞不好年底就得滚蛋，可惜了呀，一个挺有前途的人。”
　　　　　　　　　　　　　　　　　
　　我颓然坐倒在地……怎么会是样，怎么会是这样呀！想想组织科的领导找我谈话，我居然说了老郑那么多坏话！我真的好傻，好傻！
　　　　　　　　　　　　　　　　　
　　这天晚上，在值班室，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个老太太使劲掐着我的脖子，对我大叫：忘恩负义的小姑娘！狠心的小姑娘！我挣扎着醒来，看到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冷冷的。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继而，我遏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天来我的不快乐，都源自内心深处的自责，如果在出事后，我能以一颗平常、宽容的心劝说孙蒙，这件事或许就大事化小了，小事化小了。毕竟，他是无心犯错，毕竟，他是一个那样优秀的男人，帮我们学习，催我们上进，带给我们青春的活力。即使是犯错了，他是值得我们去宽容、去原谅的呀。
　　　　　　　　　　　　　　　　　
　　“愿为你的容颜消瘦而消瘦；愿为你的夜空守望再守望；愿为你的忧愁徘徊亦徘徊。”
　　　　　　　　　　　　　　　　　
　　我曾多少次想象与所爱的人共相厮守，我一直以为，在内心深处，我是爱他的——那些时日里，无时不刻牵动我心的梦中情人！但现在，我所期待的与心爱的人同甘共苦的伟大的爱情既使是发生在身边，我又有什么资格，我已经丧失了这个资格！只有温婉、美丽的嫂子才能配得上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咀嚼苦涩，哪怕是品尝惩罚，那也是一种资格，而我，即便是暗暗地分担他的痛苦，都不配了！因为，我就是苦难的制造者，我那么恶毒地诅咒他，不经意间就把他推进痛苦的深渊！
　　　　　　　　　　　　　　　　　
　　如果，这算是一个理由，请原谅一个十七岁女孩子无知的爱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