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吃派饭

　　正是山花初开的季节，我被派往东北的一个小山村开展社教工作。这个山村周围都是大山，可谓是深山老林。村庄建在一个山坡上。一片春的新绿庇护着这个小小的村宅。我们进村时，勤劳的社员同志们已经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播种高粱、玉米、黄豆、谷子……，在自留地上侍种着蔬菜、少量生产队不种的特产粮食，还在荒地上播撒那些不需要人们侍弄的面瓜、倭瓜…… 　　我和组长住在一户贫下中农家。根据工作团的安排，我们为了实现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目标，必须在农民家吃饭，又不能让一家人为我们忙碌，于是就由生产队长安排，轮流到各家吃派饭。并规定，不准吃鸡、鸭、鱼、肉、蛋、面等等。社员们很欢迎我们到家里做客，可对给我们做什么吃的却犯了难。 　　那时，村里的社员生活都不富裕。上顿下顿吃的基本上就是玉米面粥，玉米楂粥之类的东西。为了给我们做好吃的，他们可是费尽了心机，做好的怕我们不吃，做一般的又觉得对不起我们，还怕村里其他人笑话。所以还没有轮到家时就开始盘算给我们做什么吃，刚吃完这次，又盘算着下次到他家吃啥，决不可能让我们吃重样的。还东家西家的打听，颇有些饮食比赛的气氛。有的提前四五天就开始准备，开始泡黄米，磨面等。那一年，虽说没有吃着什么山珍海味，可吃尽了当地农家的精粹。那用树叶包起来的粘耗子、那黄黄的粘豆包、那香甜的玉米大饼、那加入各种豆类做成的饼，那小米饭、黍米饭、黄米饭，还有我一生就在那里吃过的稗米饭，那酸菜粉、那或蒸或炖的面瓜、倭瓜，还有那用小白菜做成的小豆腐……，举不胜举，那香味现在仍萦绕着我。 　　到社员家吃派饭，每到一家，主人们就把我们让到炕上，盘腿坐着和我们拉起家常，讲起一些山里的故事，那山里的熊瞎子怎样的笨、那山上的野猪怎样地害人，那山里的黄鼠狼怎样的作怪，那山里的野鸡怎样才能抓到。还有那山里的各种野菜、野果，那些好吃，那些不能吃。采蘑菇时采什么样的，发生过什么故事。还有那村里的故事，那天南海北、鬼怪神灵，有时听得让你毛骨悚然，有时听得让你笑的前仰后合。更有那一家家的小孩子，给你表演跳舞，给你唱歌，给你朗诵毛主席语录，活泼可爱，生机无限。说着说着，饭做好了。一张四方的短腿炕桌摆在炕上，上面摆着各种色、味的菜肴，男主人和我们一起吃饭，那女主人就站在旁边，你是怎么也不能把她让到桌上和我们一起共餐。 　　在社员家吃派饭，使我见识了当时东北的农家风情。农家的院里有养鸡的小屋，有玉米楼子，里面装着玉米棒子，还有吊着的高粱坨子。二间的草屋在一头、三间的草屋则在中间是厨房，家家进门就是灶台，里屋有的是一铺南炕，有的则是南、北两铺炕，白天被褥都放进炕柜里，炕上长年放着一个大火盆，谁要抽烟就到那里去取火，用不着火柴，还可以在里面烧土豆、烧地瓜。差不多男的女的都能抽烟，有的大姑娘也抽，这在当时成了东北的一大怪，那姿势也很美啊！有小孩的家都有一个吊蓝，小孩哭了就把他放在里面，像秋千似地悠一下，可以去干一会别的再来悠他，很是好玩。社员们心情都很开朗、豪爽，有时不分男女一个玩笑让大家乐的直蹦高。 　　 吃派饭对我们也是一个锻炼。虽是从农村出来，几年的部队生活却也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有的老乡怕饭碗不干净，洗碗后又用一张黑黑的抹布擦一遍，才给我们盛饭，开始心里真不想吃，可还是满脸感激地接过饭碗，痛痛快快地吃了下去，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开始每到一家，我们就操起水桶去挑水。石砌的水井口上架着一付木轱辘，一摇轱辘把，就把装满水的柳条斗子提上来了，倒进水桶里，提水要快，不然水就漏光了。往下放时一撒手，木轱辘飞快地回转，柳条斗子又下到井里去了。后来社员们摸到了我们的脾气，没等我们去时就把水缸给灌满了。我们还帮助他们晾晒乌拉草，以便他们冬天往棉乌鲁（鞋、音）里续。有时也学着给大爷大娘卷烟玩，有时把烟末倒进一条白纸里、有时把整张的烟叶截成几段，一层一层的卷起来，笑着递给他们，结果总是不透气而点不着，却引来一阵笑声。有几次到派饭人的家里，正吃饭时，炕上的小孩拉了一炕的屎，虽说有些恶心，可还是放下碗来，和他们一起收拾，在尴尬之余，房东又表现出无比的感激和信任。 　　离开那里很多年了，可那个小山村的一切，当时每个人的音容笑貌仍留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