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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彩凤

2020-12-14叙事散文雨雪霏霏
彩 凤读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时,我决没有想到彩凤的名字会有此等来历。但她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三斗的农民,因此,给她起名彩凤,也许不过是兴之所至,决不会是受了李商隐诗的启发。第一次见到彩凤是在彩凤家。那正是乍暖还寒的春季,
    彩 凤   读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时,我决没有想到彩凤的名字会有此等来历。但她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三斗的农民,因此,给她起名彩凤,也许不过是兴之所至,决不会是受了李商隐诗的启发。   第一次见到彩凤是在彩凤家。那正是乍暖还寒的春季,我女儿刚刚八个月的时候。我休完产假,不情不愿地回到我教书的那个农村中学。同事们见了,都问孩子呢?我说孩子放她奶奶家了。他们竟齐齐地遗憾,说本地是出产保姆的地方,你怎么不把孩子带来,难道还怕找不到人看她吗!年纪大的女同事还悄悄地说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带,将来准不跟自己亲。我被说动了心,便托他们找人,说有合适的了马上去接女儿。于是我就见到了彩凤。   彩凤家住在街面上,按理是不该那么穷的。但也许是人丁不旺(她母亲只生了她和妹妹两个),也许是不善经营,她家的土炕上只铺了领破破烂烂的席。除此之外,家用什物,墙壁门框上积满尘垢,闪耀着乌溜溜的光,那颜色看上去并不脏,只是暴露着房主一家根深蒂固的窘迫。

  彩凤坐在门槛上洗衣服。三月的阳光照在她搓出的那一堆肥皂泡上,闪烁着奇幻的五彩缤纷的光。彩凤抬头,我看她长了张长圆形的脸,短发,肤色是出奇的白嫩,可泡在水里的手却冻疮未愈,一丝一丝地流着血。彩凤母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穿着很邋遢。她自我进门就一直在说,说自家的日子很紧,说彩凤念书很聪明的,可为了她老子的病,不得不让她进城当了保姆,偏找的那主家不好,彩凤累死累活挣他们一点钱,动不动就说摔了碟子摔了碗东扣西扣,前几天,说摔了他们的娃,最后一个月钱也没给就让回来了。彩凤只是任由她母亲说,一句儿也不插嘴。最后,领我来的同事和彩凤母亲讲定每月三十元,不管饭。于是我女儿就有了一个相当于现在所谓钟点工一样的保姆。   女儿初见彩凤十分投缘。当彩凤向她伸出胳膊时,她的手就自然而然地伸了过去,等彩凤跟她说去游游之后,就拧着身子将头使劲地往门那个方向冲,看都不看她的妈妈一眼。就这样,彩凤抱着我的女儿总去游游,不几天,未曾完全褪尽的北方的朔气就给女儿的脸蛋上印了两团红,同事们见了,连呼健康。     从春到秋,从秋到春,彩凤抱着我的女儿游了一年。一年中,彩凤面对着我的只是一张笑脸,却和女儿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上完课回到屋里,我看见她俩面对面,女儿坐在彩凤的膝上,彩凤在说,女儿“咿咿呀呀”地在应;有时彩凤给女儿唱当地的小曲,她唱的曲子悠扬婉转,特别好听,可女儿却不安静地听,双手竭力地去抓随便她能够抓上手的东西,什么都捞不着了就抓彩凤的头发,彩凤轻轻地拔开她的小手,仍旧唱,声音柔柔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做梦般陶醉的神情;有时女儿睡着了,她便坐在床沿上,看我枕头边的小说或一本一本地看我收上来的学生的作文。    第二年春季开学后,我抱着女儿回到学校,让女儿坐床上玩我收拾空了一假期的房子,一边收拾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女儿。正好有个班上的学生进来,便让她去彩凤家叫彩凤。过了好一阵子,那学生却领来了彩凤母亲,彩凤母亲一见我就抹眼泪,说老师再找个人抱娃吧,彩凤扔下我们跑了。我女儿彩凤家去的次数多了竟认识彩凤母亲,伸着胳膊让她抱。彩凤母亲抱着我女儿,不哭了,说那死妮子,不让她去……可她竟要死给我们看。我听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便只是看着她。同来的学生帮我解开了这个闷葫芦,她说春节后,本地一个有见识常出远门的人,说白了也许就是人贩子,他领来了几个山西的小伙子,有一个看上了彩凤,撇下二仟块钱(说定人到了山西再付二仟)又领彩凤进城买了几套衣服就把彩凤领走了。彩凤父母哭天抹地不肯,可彩凤指着家里的那领破席说难道让她一辈子也过这种日子吗?-------那年彩凤虚岁十七,虽然个子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一点。   我无奈之下匆匆忙忙找了个叫燕燕的小姑娘继续带女儿。燕燕说她十二岁,可由于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倒长了两条沉甸甸的辫子,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女儿这时让彩凤惯出了游游的毛病,燕燕又身单力薄,抱不动女儿,便背了女儿去游游,女儿一不高兴了就扯她的辫子,疼得她呲着白牙叫。燕燕很活泼,嘴很碎,闲了总和我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家常,说她学习挺好的,可弟弟摔断了腿,前不久母亲又在山神庙前跌了一下,可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一跌将腿肚子从后面跌到了前面,她不得已就只好不念了。    夏天快到的时候,我接到了回城的调令。在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的时候,彩凤母亲来找过我一次,说彩凤跟上山西那男人走后,来过一封信,信中有家居的照片,彩凤胖了脸色也好,看那庭院里的房子也齐整,可只字不提给家里给二仟元的事。最后她说家里也没个会写字的人,就烦老师给彩凤写封信催催。   我写了信,彩凤母亲取信的时候,带着几斤包谷面,说老师你待彩凤好,这几斤面你就带着回城吧!   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彩凤的消息。和原来所在中学的同事见面,倒是知道了燕燕的消息,说她兄弟的腿总算好了,她母亲也能干活了,可她终于是未能复学。又说燕燕现在也在城里,帮人家带孩子。   也许燕燕是另一个彩凤。也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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