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欧洲杯感言
2020-12-14叙事散文梁文谋
欧洲杯感言
梁文谋所有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寄托着我对足球无限梦想的捷克人猝然倒下之前,我听到了窗外突然传来神秘的鸟鸣,鸟的鸣声尖锐而清脆,划破了小城凌晨残剩的黑暗。7月5日,当查理斯特亚斯再一次以简捷至极也刚猛至极的方式把球砸入葡
欧洲杯感言
梁文谋 所有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 寄托着我对足球无限梦想的捷克人猝然倒下之前,我听到了窗外突然传来神秘的鸟鸣,鸟的鸣声尖锐而清脆,划破了小城凌晨残剩的黑暗。 7月5日,当查理斯特亚斯再一次以简捷至极也刚猛至极的方式把球砸入葡萄牙人的心脏时,里卡多把守的城门空洞无比,旁观者只能感叹天意难违。无论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菲戈、鲁伊科斯塔,还是前程无量的少年才俊C.罗纳尔多,在冠军联赛上横空出世的英雄德科都不能和天意抗衡。这之前,我又听到了那神秘的鸟鸣,并收到了天津网友发来信息:天快亮了,神话要上演了。我说:在场上战斗的不是现代希腊人,他们来自三千年前的古代,他们的名字叫斯巴达,斯巴达之魂归来了! 有球迷朋友说,希腊人是欧洲足球的番邦,他们的胜利是野蛮对文明的征服。我却以为作为欧洲文明的真正源头,他们的胜利更体现了一种精神的回归。智慧和勇气来自荷马史诗中神样的阿基琉斯。 他们“一直挥动着闪亮的长枪,枪尖从大盾的上沿刺向对手的脖颈。”德拉斯、查理斯特亚斯一直在以这样的方式杀人。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巨人突然出现在绿茵场上,“有如一团火焰从深邃的壑峡沿着干燥的山麓燃起,把整个山林燃着,猛烈的狂风赶着烈焰到处肆虐,恶煞般挥舞长枪,到处追杀,鲜血淌遍黑色的泥土。”他们的出现的确让所有的对手猝不及防。 战无不胜的捷克人不可思议地躺倒在德拉斯的0.1秒的头球下时,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这气息从三千多年前的荷马时代漫延过来,从火光冲天的特洛伊城漫延过来。天生异秉的内德维德、风一样的波波斯基、才情和相貌都让人着迷的巴罗什,都在这残忍的杀戳中轰然倒地。希腊人战斗时使的是钝器——最早时代的冷兵器,用一块巨大的青铜铁铸成的重剑或长矛,捅穿敌手的胸膛需要十二分的力气,但它让你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肝脏涌出体外,鲜血浸透了衣褶,黑暗遮住了双眼,灵魂随即消逝”。三个1:0,分别让优雅精致的法国人、剽勇善战的捷克人和有着梦幻般美丽脚法的葡萄牙人玉碎香消。英格兰先进球时,你就象不小心挨了一闷棍,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个怯弱的对手,他偷袭得逞后迅速退缩,不敢再与你面对面决斗,你可以从容地拆毁他的城墙,烧毁他的城门,就象《勇敢的心》里华莱士对付英格兰军队的战术一样;荷兰人先进球后,他们会沉浸在自己浅薄的快乐中,而忘记了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希腊人则不同,他们攻击时使用令人生畏的冷兵器,防守时筑起的是用来造宙斯神庙的巨石。 一招致命,并且你已经知道了他就这一招却无能为力。当原始的力量成为艺术时,一种更大气磅礴的东西仿如古希腊的文明遗址,让我们目眩神迷,这时候再为所谓的艺术足球担忧,纯粹显示出你作为现代人中毒已深,不可救药,纯粹显示出你的艺术趣味已经鸡零狗碎,境界狭小,欣赏不了真正的大美。 是的,希腊人为了荣誉不断冲杀,文明发韧之初人类身上刚猛强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们惊悟到自己身上的卑微和激情的衰减。 “打开窗子吧!呼吸一口英雄的空气。”罗曼罗兰在风雷激荡的上世纪初发出这样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充满荣耀与耻辱的铁血时代,一个毁灭与创造的行动时代,一个风云际会的英雄时代。一百年后,那个时代的巨大身躯终于收尽了最后的影子,老年人开始在茶馆里回忆如烟往事却无人理会,中年人在时光流逝和人际关系的夹缝中谨慎地生存同时使生存环境更加逼仄,年青的一代则在E世界挥金如土放纵激情,也消磨人生的斗志。在这个繁华如梦的世界里我们有时候显得无比栖惶,两年一间隔的世界杯、欧洲杯竟成了灵魂深处的乌托邦,我在这乌托邦里寄托梦想也试图得到关于生命的天启神示。 感谢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希腊人。他们让我重归久远的年代,重新感受少年时初次展望人生的豪情壮志,感受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停”的豪侠气概。 感谢捷克人。从他们身上,我深深懂得了血性的含蕴,血性尚存,生命就虽死犹生,“人生留得丹青在,纵死犹闻侠骨香”。 感谢葡萄牙人。他们两次死在与同一个对手的格斗中,第一次死于轻敌,第二次死于命运,的确非常残酷,但世上有几人经受得起这样的失败。 甚至应该感谢更加失败的意大利人。人要是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那就象风筝一样操纵在别人手中,如堕地狱,生不如死。 感谢雷哈格尔。就象我坚定地认为希腊队不是靠运气和粗鲁打法取胜一样,雷哈格尔凭的也绝不是匹夫之勇,而是真正的大智慧。他凭一己之力颠覆即存秩序扫荡欧洲足坛腐朽气息的丰功传绩将名垂青史。 感谢布鲁克纳。这位与十九世纪奥地利交响乐大师同名的教练也确实象音乐家一样,把自己对足球艺术的信仰,体现在极其宏伟的临场指挥中。看了捷克与荷兰的比赛,我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听过的音乐家布鲁克纳。那些伟大的交响乐作品,慢乐章里总会流露出深切感人的忧伤和悲悯,徘徊的脚步中却一次次在期待奇迹的发生,接下来的乐章又精彩得让人坐不住,然后所有的主题在结尾处汇拢起来,同时奏出,响彻四方。壮丽的音响,如同宣告胜利的凯歌。两个人的命运也如出一辙,音乐家的布鲁克纳因病去世,没有完成寄托他更大抱负的《第九交响曲》,足球教练的布鲁克纳也因为首席小提琴手内德维德的突然退场而终于未能抵达最后的辉煌。 还要感谢我那位未曾谋面却神交已久的远方朋友。近二十个黑白颠倒的日子,我本来准备孤身一人经受足球带来的狂喜与痛苦,还渴望那无处言说的郁闷能在壮阔的绿茵场上终于抒解。但命运却给我送来了一位远在天津的朋友,他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发来短信。在这个奇异的夏天,与遥远的朋友一起看球,那种心领神会,妙处真是难与人说。 感谢欧洲杯!
梁文谋 所有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 寄托着我对足球无限梦想的捷克人猝然倒下之前,我听到了窗外突然传来神秘的鸟鸣,鸟的鸣声尖锐而清脆,划破了小城凌晨残剩的黑暗。 7月5日,当查理斯特亚斯再一次以简捷至极也刚猛至极的方式把球砸入葡萄牙人的心脏时,里卡多把守的城门空洞无比,旁观者只能感叹天意难违。无论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菲戈、鲁伊科斯塔,还是前程无量的少年才俊C.罗纳尔多,在冠军联赛上横空出世的英雄德科都不能和天意抗衡。这之前,我又听到了那神秘的鸟鸣,并收到了天津网友发来信息:天快亮了,神话要上演了。我说:在场上战斗的不是现代希腊人,他们来自三千年前的古代,他们的名字叫斯巴达,斯巴达之魂归来了! 有球迷朋友说,希腊人是欧洲足球的番邦,他们的胜利是野蛮对文明的征服。我却以为作为欧洲文明的真正源头,他们的胜利更体现了一种精神的回归。智慧和勇气来自荷马史诗中神样的阿基琉斯。 他们“一直挥动着闪亮的长枪,枪尖从大盾的上沿刺向对手的脖颈。”德拉斯、查理斯特亚斯一直在以这样的方式杀人。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巨人突然出现在绿茵场上,“有如一团火焰从深邃的壑峡沿着干燥的山麓燃起,把整个山林燃着,猛烈的狂风赶着烈焰到处肆虐,恶煞般挥舞长枪,到处追杀,鲜血淌遍黑色的泥土。”他们的出现的确让所有的对手猝不及防。 战无不胜的捷克人不可思议地躺倒在德拉斯的0.1秒的头球下时,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这气息从三千多年前的荷马时代漫延过来,从火光冲天的特洛伊城漫延过来。天生异秉的内德维德、风一样的波波斯基、才情和相貌都让人着迷的巴罗什,都在这残忍的杀戳中轰然倒地。希腊人战斗时使的是钝器——最早时代的冷兵器,用一块巨大的青铜铁铸成的重剑或长矛,捅穿敌手的胸膛需要十二分的力气,但它让你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肝脏涌出体外,鲜血浸透了衣褶,黑暗遮住了双眼,灵魂随即消逝”。三个1:0,分别让优雅精致的法国人、剽勇善战的捷克人和有着梦幻般美丽脚法的葡萄牙人玉碎香消。英格兰先进球时,你就象不小心挨了一闷棍,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个怯弱的对手,他偷袭得逞后迅速退缩,不敢再与你面对面决斗,你可以从容地拆毁他的城墙,烧毁他的城门,就象《勇敢的心》里华莱士对付英格兰军队的战术一样;荷兰人先进球后,他们会沉浸在自己浅薄的快乐中,而忘记了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希腊人则不同,他们攻击时使用令人生畏的冷兵器,防守时筑起的是用来造宙斯神庙的巨石。 一招致命,并且你已经知道了他就这一招却无能为力。当原始的力量成为艺术时,一种更大气磅礴的东西仿如古希腊的文明遗址,让我们目眩神迷,这时候再为所谓的艺术足球担忧,纯粹显示出你作为现代人中毒已深,不可救药,纯粹显示出你的艺术趣味已经鸡零狗碎,境界狭小,欣赏不了真正的大美。 是的,希腊人为了荣誉不断冲杀,文明发韧之初人类身上刚猛强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们惊悟到自己身上的卑微和激情的衰减。 “打开窗子吧!呼吸一口英雄的空气。”罗曼罗兰在风雷激荡的上世纪初发出这样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充满荣耀与耻辱的铁血时代,一个毁灭与创造的行动时代,一个风云际会的英雄时代。一百年后,那个时代的巨大身躯终于收尽了最后的影子,老年人开始在茶馆里回忆如烟往事却无人理会,中年人在时光流逝和人际关系的夹缝中谨慎地生存同时使生存环境更加逼仄,年青的一代则在E世界挥金如土放纵激情,也消磨人生的斗志。在这个繁华如梦的世界里我们有时候显得无比栖惶,两年一间隔的世界杯、欧洲杯竟成了灵魂深处的乌托邦,我在这乌托邦里寄托梦想也试图得到关于生命的天启神示。 感谢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希腊人。他们让我重归久远的年代,重新感受少年时初次展望人生的豪情壮志,感受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停”的豪侠气概。 感谢捷克人。从他们身上,我深深懂得了血性的含蕴,血性尚存,生命就虽死犹生,“人生留得丹青在,纵死犹闻侠骨香”。 感谢葡萄牙人。他们两次死在与同一个对手的格斗中,第一次死于轻敌,第二次死于命运,的确非常残酷,但世上有几人经受得起这样的失败。 甚至应该感谢更加失败的意大利人。人要是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那就象风筝一样操纵在别人手中,如堕地狱,生不如死。 感谢雷哈格尔。就象我坚定地认为希腊队不是靠运气和粗鲁打法取胜一样,雷哈格尔凭的也绝不是匹夫之勇,而是真正的大智慧。他凭一己之力颠覆即存秩序扫荡欧洲足坛腐朽气息的丰功传绩将名垂青史。 感谢布鲁克纳。这位与十九世纪奥地利交响乐大师同名的教练也确实象音乐家一样,把自己对足球艺术的信仰,体现在极其宏伟的临场指挥中。看了捷克与荷兰的比赛,我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听过的音乐家布鲁克纳。那些伟大的交响乐作品,慢乐章里总会流露出深切感人的忧伤和悲悯,徘徊的脚步中却一次次在期待奇迹的发生,接下来的乐章又精彩得让人坐不住,然后所有的主题在结尾处汇拢起来,同时奏出,响彻四方。壮丽的音响,如同宣告胜利的凯歌。两个人的命运也如出一辙,音乐家的布鲁克纳因病去世,没有完成寄托他更大抱负的《第九交响曲》,足球教练的布鲁克纳也因为首席小提琴手内德维德的突然退场而终于未能抵达最后的辉煌。 还要感谢我那位未曾谋面却神交已久的远方朋友。近二十个黑白颠倒的日子,我本来准备孤身一人经受足球带来的狂喜与痛苦,还渴望那无处言说的郁闷能在壮阔的绿茵场上终于抒解。但命运却给我送来了一位远在天津的朋友,他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发来短信。在这个奇异的夏天,与遥远的朋友一起看球,那种心领神会,妙处真是难与人说。 感谢欧洲杯!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