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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邻居

2020-12-14叙事散文野猪皮
东院一家人总是静悄悄地。悄无声息地干活,吃饭,睡觉。东院姓郑。我叫郑叔。不过那天之前,我从没这样叫过他。好象他从来不会笑,一张脸木木地。成天低着头。郑叔是全村起得最早的人。无论冬夏,他都要背着粪筐,到村子四处把头天晚上的牛粪猪粪马粪驴粪捡起
  东院一家人总是静悄悄地。悄无声息地干活,吃饭,睡觉。   东院姓郑。我叫郑叔。不过那天之前,我从没这样叫过他。好象他从来不会笑,一张脸木木地。成天低着头。   郑叔是全村起得最早的人。无论冬夏,他都要背着粪筐,到村子四处把头天晚上的牛粪猪粪马粪驴粪捡起来,倒在村头那个庞大的粪堆上。   所以,郑叔身上那股臭烘烘的味道,洗也洗不掉。   郑叔有一顶帽子,高高的,尖顶。像房子顶着的烟筒。那时我常这样说。这个帽子太特别了,全村只有郑叔才有。可郑叔不高兴戴它。   不高兴也得戴。必须戴。因为戴不戴不是郑叔说了算。而是由村长说了算。郑叔一戴上帽子,格外规矩。低眉顺眼地站在台上,两手背在身后。村长捧着发言稿,粗门大嗓地高声念。他念的那些东西,估计村子里没几个人能听懂。听不懂也念。   郑叔家有肩挨肩的四个儿子。正是淘气的年龄。但他们从不打架。更不像我们爬树上房子,撇石头掏鸟窝。其实他们都有自己的大名,可这没用,没有人会叫。我们给他们起了个统一的大号:“狗崽子”。为了区别开,前面分别加了个字。“大狗崽子”,“二狗崽子”,“以此类推。四狗崽子叫郑全德。跟我一个班。他和他几个哥哥一样,学习特别好。回回考试第一。这让我们既羡慕又嫉妒。四狗崽子郑全德自然成了我们的攻击对象。动不动就遭暗算。当然我们不会象大人那样念稿子,喊口号。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我们朝他吐吐沫,扔石子,我们做了坏事然后到老师那里告发,说都是四狗崽子干的。男生还喜欢踢他屁股。或者拿弹弓射他的脑袋—------谁叫他脑子聪明的,把他脑子穿个洞,看他还跟谁聪明去!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教室玻璃,照例,我把四狗崽子供了出来。老师拽着他的耳朵,罚他在秋风中站了大半天,我们在温暖的教室里上课,他却像那些黄落的树叶,瑟瑟发抖。   四狗崽子郑全德老是哭唧唧的。   他一次也没跟老师澄清。   村子里的女人没有跟郑婶来往的。她就显得很孤单。下河洗衣,端着泥盆,隔人远远的。女人们爱扎堆,说东道西,说南山的糜子熟了糟了鼠嗑,说头天晚上何麻子睡了不是他女人的女人被人家打得半死……女人们说这些的时候,郑婶只在她家的院子转悠,喂鸡,收拾农具, 坐窗底下补他们穿破的衣服。似乎整个世界就是她家的院子和房子。   他们一家人静悄悄地生活。不吵不闹。好象他们不是活蹦乱跳的人,而是五,六片草,怯怯的。好象他们生来就应该这么生活,没什么不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忽然有一天,一切就变了。就好象晚上睡了一觉,早上一睁眼,天和地倒过来一样。郑叔把他的那顶白帽子一把火烧了。火光中,郑叔还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我觉得郑叔笑起来还满向那么回事儿的。他的几个儿子,陆续考上了大学。期间郑叔不断往外跑,一走就十天半月的。我发现每次回来,郑叔脸上的表情都一次比一次丰富。   郑婶也开始到我家串门了。操着她的山东腔,和我妈说些鸡鸭鹅狗的事儿。有时她还喊住我,给我塞些花生果和糖豆。   矮小的郑全德考上师范学校那年,郑叔家搬走了。房子卖给一个外来户。我妈说,你郑叔这回行了。这几年跑买卖挣了钱。工作又找回来,回城里了。你郑婶也享福了。   郑叔全家走了以后,再一直没见过他们。以后,我曾很多次路过那座城市,我一直想去找找郑全德,看看他长个子没有。生活得咋样。其实,我最想告诉他的,砸碎玻璃的人是我。   想了好几回,终于还是没有去。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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