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毛泽东在武汉》以及闲言碎语

　　　　　　　　　　·独立寒秋·
　　近日，电视剧《毛泽东在武汉》在武汉杀青，剧组举行答谢宴会，该剧编剧是我们编辑部要好同事，邀我采访拍照，便就前去凑兴。从会上也便知了原来武汉还有许多可歌可颂之处。从领导们发言里得知，毛泽东在武汉所呆时间仅少于北京，比呆在湖南时间还长。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该剧展现的前一部分是1927年“大革命”时期共产党的危难种种，后一部分是新中国建立之后的许多事情。
　　１927年，由于老蒋的翻脸，共产党陷入血雨腥风。毛泽东登上蛇山，以一首苍凉的《菩萨蛮·黄鹤楼》抒发出深沉的忧思：“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不久，他在武汉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扬眉剑出鞘，就有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 　　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城楼升起后，毛泽东又几十次来到很有些感情的武汉。少则呆几天，多则住半年。最著名的就是在武汉豪放畅游长江18次。第一次是1956年6月1日，在波涛汹涌的长江遨游2个多小时，游程20多里（也有说30多华里），而且接连游了3天！那时他60来岁。 　　游完泳吃着武昌鱼，便写下了著名的“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一桥飞驾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豪美词句和远瞻抱负。一年后长江第一桥横空出世，30余年后世界第一大坝截断巫山云雨。
　　回眸几十年风雨，细数历代英豪，不得不说这位伟人的气魄不是一般领袖都有，承诺也是不虚的。

　　老人家还做了个当今拿钱也买不到的大好事，为武昌鱼免费做了个国际性特大广告：“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无人不晓，老外也能唱颂。半个世纪来，世界各地凡到武汉者，无不吃几条武昌鱼。这金玉良言养活了几代烹饪师，让无数餐饮老板发迹。至今还有大量人靠着那首诗词养家糊口。如果按照克林顿、乔丹、小贝、姚明，哪怕是巩俐、章子怡的广告费标准，白花花的银子够老人家几代受用（依照法律毛的后代完全有权利要求支付继承这笔合法收入）。这倒是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没想到的。 　　最厉害的是在1966年7月16日，毛泽东以73岁高龄不顾心惊胆战的首长们的劝阻，再次在武汉跳进长江，到中流击水一个多小时，让全世界人民瞠目。
　　如果说10年前他凭着少年戏水养成的大无畏，有意无意向围剿年轻共和国的美帝国主义和全世界证明什么，那么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文革”来临时，他老人家大有向“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咄咄示威的意气。回到北京便意气风发地写了《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以致这块还很贫瘠的大地十年未能平静。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无论如何，纵观中国古今帝王将相直到老蒋小蒋和中国历届革命领袖人物，毛的这般“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气派，前不见古人,後不见来者，果真让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了。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在武汉》由湖北电视台和北京真英雄文化有限公司合拍。很有趣的是，毛泽东的扮演者章飞一绝（名字有些怪，的确一绝），便是真英雄公司的老板和该剧的投资人。这也是他第一次演戏。其精神可圈可点，风险也不能说不大。如果演火了，他和他的公司也能火一把，若是演砸了，可是万人唾骂的下场。
　　大款投资电视剧，过一把演员瘾的事并不鲜见，但是演如此伟人者，大约在世界影视界也堪称一绝，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演伟人不是好耍的，弄不好很容易忘了自己是谁。譬如那个古月，走火入魔，演来演去，也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毛泽东了，居然声称怀疑自己就是毛早年失散的儿子。披着领袖的中山装满世界走穴，挥舞着“伟人”的巴掌开天价收银子。为了几百元奖品居然跟俺这等无名小卒也可以吵得天翻地覆，实在让我受宠若惊。还有一个一直想当毛的模仿秀的大老板牟其中，却是把自己绕进大牢里去了的。 　　与他们相仿的还有那位“蒋介石”，时间长了，一直陷在蒋委员长的气势里出不来，我也与他打过交道。操着一口浙江国语，气势凌人，尖酸刻薄。逢人就说连见过蒋介石的台湾老兵都说我就是蒋介石。实在让人岔气。
　　所以扮演伟人的人，时间长了，稍把持不住，很容易成为危重病人。这是我通过多年采访实践琢磨出的理儿。 　　我在答谢会场采访和拍照中，觉得一些报道实在有些夸大，如中国的许多事一样，有捧杀之嫌。我不太敢恭维眼前这位假毛泽东，觉得这只是化妆师的一幅作品而已。形不似，神更不似。一副欠债还钱的表情，不苟言笑，老板架势，气度狭窄，焦躁不安，拍了几十张照片，硬就没让人踏实拍一张看得下去的。 　　这位老兄有一点不知该不该称道的“领袖动作”，他倒是很在意毛的外部行为：烟卷不停，随时点火。坐在全会场没一个人抽烟的主席台上，独自烟雾缭绕，大煞风景。让台下人都为他捏把汗。我一直担心坐在他身边的哪位领导（现实中个个的官位都比他大）对他说：主席，您能稍微忍耐一下么？那才真有点.八·七会议的紧张气氛咧。
　　我对同僚窃笑说：毛爷爷抽的烟可是没过滤嘴的，呵呵。看着这位不合时宜的模仿有些别扭，在今日公众场合不得抽烟的文明时期，毛爷爷未必自顾自地不停在那里点烟？ 　　冲这一点，我实在为这部戏捏把汗。我对编剧同事说了我的担心，他说咋办？不然谁给钱拍这部戏呢？一语泄漏天机。这的确是个问题。我有体会，与人合作的20集连续剧《董必武》，层层审查早就通过，睡在那儿多少年了，已经记不清。没有钱万万不行的。如果能找一个大老板投资，恰恰他与董老相象而且对老一辈革命家情有独钟便就成全好事了。可到哪儿找这种好事？ 　　仍然有不少人争先恐后与假毛泽东合影，我在一旁作壁上观。他不是毛泽东，也不是中央首长，连明星和演员也不是，连追星都谈不上，这些人何苦而来，还弄得假毛泽东疲惫不堪烦躁不安的。要想与老板合影，满大街都是呀。 　　被冷落一旁的“恩来”同志倒是从外形到神态举止都有些总理风范的。这是位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的特型演员，他一直躲在一边，让假毛泽东风头出尽，决不抢镜。这恰和真实的周恩来相仿。周恩来这位中国历史上的大儒，一生就伴随毛的身后，决没走到毛的前面的哪怕一个瞬间，除非是为毛开路的时候。更休谈与毛抢镜平分秋色了。不信你从他们的延安散步到重庆谈判到登上天安门到接见红卫兵，都能回味那种情景。这也是一对历史上的奇异组合。看来扮演周恩来的演员曹志颖是领略了些许周的精髓的。 　　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宴会上，我就瞅空拽了“总理”过来，对他说：恩来同志，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曹志颖欣然笑笑：我没化妆，你怎么看出我演总理呀？
　　我说，你的外貌气质风度倒真有点像总理咧。大有直逼王铁成之势哟。
　　他呵呵笑着：不敢不敢，他可是我尊敬的老师哟。 　　的确，在不计其数的特性演员和模仿秀里，我唯独以为只有王铁成才是最成功扮演了周恩来的天下第一人。其他伟人包括老蒋可惜没一个真正扮演成功的。
　　王铁成曾说：我这一生好像就是为了扮演周总理而准备的。而他为了这个角色所付出的时间（10多年）和代价无人可比。 　　富有戏剧性的是，为了这个角色，他也充满了人生戏剧色彩。他所在的《周恩来》剧组在湖南遇劫，劫匪弄翻了他坐的车，使他身负重伤，而当劫匪见到车里的“周恩来”时，竟把他当了真的总理，又赶紧抢救。这是一奇。 　　二奇是，王铁成身负重伤忍着剧痛坚持出演吊唁陈毅元帅一场戏，恰是当时总理重病在身忍着剧痛坚持前去吊唁陈毅，故而使这场戏以真乱真，使摄制组人员和满场演员乃至后来的观众全部以为真的身入其境，不由哀嚎痛哭。我看这场戏时也以为是真实镜头的剪辑，也是潸然泪下的。我第一次服了一个特性演员的表演。 　　还有一奇，也可说一惊。为了维护总理的形象，他结束了终身从事的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为此我专程采访过他，证实了这个说法。我曾经不信，等待时间回答。时间证实了他的诺言。王铁成的名字再也没在屏幕上出现。不论世人如何评估他的做法，我敬佩他的人格和守诺。因为在演艺圈和当今这个世界上物欲人欲横流，铜钱诱惑金光灿烂的时节，激流勇退，谈何容易。 　　将历史巨人演绎到这种炉火纯青者，未见来者，为了维护自己出演的角色，勇猛退出舞台者，也未见来者。 　　与今日之“恩来”在这种紧锣密鼓商业操作时期聊起这段演艺圈佳话，也觉颇有戏剧性。还觉有点讽刺喜剧色彩。
　　我与他相视而笑。虽然有点涩涩苦味。我们依然笑了。 　
　　　　　　27/6/2004 记于武汉新大地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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