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

　　母亲愈来愈唠叨，尤其是六岁的孙子对她言语不敬时，她会十分气愤地告诉我，而我大声喝叱他时，母亲就又责备我吓着他。于是，儿子愈发喜欢和她闹，并发展到我“教训”他时，他会把满心的不快告诉奶奶，让她“狠狠批评”我。 　　父亲去世时母亲还很年青，很年青的她一直把别人的好心说合当成对自己的侮辱。父亲生性豪爽胸无城府，并且嗜酒好烟。少年时任侠好斗，仗着家里有钱横行乡里，曾纠集乡里青年抢夺国军的军火，后来家里只好用一箧金条换回性命，随后用三天的时间走出深山，外出当兵。不几年，他所在的军队向解放军投诚，于是有文化的他成了新中国海军的一名轮机长。转业回地方后仍是性情不改，在单位总和领导搞不到一块，但他却和我在外闹荡多年的外祖父很有缘，两人一面就成了忘年交，喝酒抽烟聊天结成了对子，以至19年后父亲去世后老人哭瞎了一只眼睛。转年，外祖父把唯一的女儿嫁了他。父亲在生活中总让着母亲，当母亲为他喝醉酒或是对人太善良被骗而痛骂他时，他总是笑笑，只是在无法忍受时才大吼一声。那时母亲每两周上一星期夜班，上夜班前他会做好夜宵，等她吃好后就骑车把她送到三公里外的单位，早晨5点钟他又准备好早点，然后去接她回家。 　　“文革”的那些年，父亲总想表现积极一点，但别人总好找他些历史麻烦。尽管他心里不快，但还能挺过去。母亲却总在不安中生活，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而吃大亏，并不时告诫他不要太相信人，总说什么政治，不就是人搞人，你不当回事、不管别人事，就没事。有次，一个女“屁派”头拿着一杆枪在我家门前晃悠，想找麻烦，母亲回家后冲上去就和她干起来，说我家“老头”怕你我不怕。随后，我十来岁的大姐在母亲上班后，找了一帮小伙伴，把那女人家十来岁的女儿又狠狠地扁了一顿，母亲下班后就把大姐吊起来揍，说你还敢给我添乱。“文革”结束前，父亲因病去世。于是，母亲就像换了个人，性格变得温和起来，家里的事就交由大姐打理，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母亲到了可内退的年龄，她和大姐商量着能不能退。大姐说不退也可以，但单位动员内退肯定有原因，自己硬撑着上班可能心里不会快活。当了多年市劳模的她，刚退休的那段时间非常不适应，想出去找个事做做，于是就托人在邮政局找了份卖报刊的清闲活。没事时我们也会到她上班的地方帮帮忙，做点手边的活。这时，她开始学习烧饭做菜，并帮着外祖母种些花。 　　十年前外婆老去，这时，母亲开始有了老态，而不是外婆在世时，她每天总是在“姑娘姑娘”的叫里，那样的敏捷地应声着。六年前我儿子出世前母亲辞了那份工作，这时她突然变得年青起来。每天给孙子洗澡时总是说“和你爸小时候一样调皮”。到了孩子该上幼儿园时，她就又耽心起孩子在幼儿园里会不会找到撒尿的地方、有没有水喝等等事来。开始那些天，我让她自己走半个小时去园里接。后来她放心了，我只是每个周末把儿子放在她那里。现在母亲最不放心的是小孩一年级功课太多，还有就是我有时喝酒无度，为此，腰背有些弓的母亲会不时电话过来“教训”一番。同时，渐渐长高的儿子“发现”我有什么“表现不好的地方”，周末他会如实向奶奶告发，并时不时地说“你再敢打我，我就跟你妈妈讲，让她打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