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父亲的院子

　　　　父 亲 的 院 子
　　父亲的院子原本很大，长长方方的一块地，除了西面是房，余下的都种了月季。那时候家的院门在东北角，很低，个子高的人不小心就会撞头。 　　童年时父亲不常在家，满院的月季花红红白白，却只是自开自落，过几年父亲在城里上班了，便打算让芬芳的鲜花结出丰硕的果实，他扳着指头算一株月季能分多少枝杈，每一个枝杈又可分蘖成多少小苗，每根小苗在市场上能卖多少钱。夏天月季的第一茬花开败后，我们选一些的粗壮老枝从根部刮剥半寸左右的皮，风吹雨淋几天后，用小方块的塑料纸扎成一个个小襁褓，过上一天再填草木灰，每天浇水。等刮开的白皮处生根后，一株新的月季就活了。 　　月季鲜艳、芬芳，月季的枝枝杈杈间却长满了刺，总用小刀刮月季的皮，穿梭在月季花间浇水，手上便布满了月季刺下的痕迹，常常是旧伤未愈，新伤又开始流淡淡的血。而父亲辛勤培育的月季花那一年却泛滥于故乡。一气之下，父亲砍了满院的花。 　　再几年后我们渐渐成年，父亲就拆掉了东北角的院门，钢筋和水泥占据了院子的东北两面，相对而高的几间屋拔地而起，院门落在了东南角上，依然窄、小，个子高的人经过，不注意就会撞头。
父亲的院子变得方方正正。父亲也退休了，整日伺弄他劫后余生的几株月季、一棵石榴、一棵榆叶梅，开红白两种花的夹竹桃种在盆里，十几年也不见长大，开花时仍散发那种甜腻腻的浓烈的香。父亲在院子中间种了一点儿韭菜，春天到了还会撒几颗菠菜籽或豆角籽，断断续续，因了阳光和雨水，也有收获。 　　春天的时候，父亲的榆叶梅开着满树的花，红色，美得像一个童话；父亲的石榴树总在秋天结果，最多的时候有上百颗，父亲总是留最大的石榴给我的女儿。父亲在屋檐前种了一株葡萄，父亲说葡萄的品种很好，白色，无籽，又香又甜。几年了，却总不见结果。 　　父亲的孙子孙女一天一天在长大，父亲的儿子说，房子不够住人了。我是父亲的女儿，现在我在父亲的院子里只是一个过客。
于是父亲的院子从中间被一劈两半。父亲的大儿子占一半，小儿子占一半。 　　父亲的大儿子——我的哥哥用钢筋、水泥筑了他的窠之后，就从院子中间砌了一面墙，又开了一个院门。父亲的院子一分为二。父亲住在他的小儿子这边。小儿子从南边建了一栋屋，拆了旧院门，新修的院门高大、美丽。个子多高的人经过都不会撞头了。
父亲原本很大的院子终于没有了。现在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两株月季和一棵石榴树，石榴树周围的房子太高，太大，遮挡了不少阳光，秋天的时候还不知能不能结出果子。那株能开满树红花的榆叶梅被砍了，葡萄藤也终于不知所终。 　　父亲在很小的院子里仍然拿着一只小铲在忙碌。春天来了，他种了葵花。金黄的葵花在秋天的时候会永远向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