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人的牌局
2020-12-14抒情散文井中树
老人的牌局老抚署衙门现在是在建的新时代广场。由于工地上安全保卫工作的需要,大门早被封闭了,门外的一片空地就成为老人们的聚留地。他们一般是过午以后出现在这儿。其中有一些老人我似乎面熟。我可以肯定曾在城市的不同街区见过他们。很多时候,老人就是城
老人的牌局
老抚署衙门现在是在建的新时代广场。由于工地上安全保卫工作的需要,大门早被封闭了,门外的一片空地就成为老人们的聚留地。
他们一般是过午以后出现在这儿。其中有一些老人我似乎面熟。我可以肯定曾在城市的不同街区见过他们。很多时候,老人就是城市的脸面。看懂了老人,也就看懂了一座城市。
这些老人又可分为两个类群。一类人是聚在空地右侧的几棵大雪松下论说世事。有人慷慨激昂地说,有人就认真仔细地听。这些人通常又分为几个小圈子,每个小圈子人数的多寡却大有差别。究其原因,我想一是因为话题的范畴,二是演讲者个人魅力高低所致。这些老人以男性为主,他们很少坐,属于“站而论道”一族。有一次午后我随机计数,现场有四十一位老人。其中只有一位老太太,想是随老伴来的。她独自坐在人群边缘的花坛上,心不在焉地听人说话,不时东张西望的,有点落寞的样子。
另一类老年人则是打扑克,人员固定,“坐而论技”。一副牌供四个人,自带小凳,围牌而坐。最多的时候,这样的四人组有十三个,也就是说打牌的人有五十二位左右。超过这个人数的时候极少。天气不好时,如阴天下雨,只有九组左右。雨雪天气,或大风降温,来打牌的老人会更少。有老人带着小凳转悠了几圈,见凑不齐人,就又回家了。羊年除夕下午四点来钟时,气温很低,天色已有些昏暗,远处传来年关的鞭炮声。我到那里,仍见到四个老人在打牌。有个老人带着半指手套,一边抹牌一边往手上哈气。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了,而他们还在牌局中。场面有点冷清,且也不乏悲壮。难道他们的家不也在急切地召唤他们归去吗?
这些玩牌老人大多六七十岁年纪,男性居多。男女老人比例大约是三比一。玩牌有点小剌激,一般每牌是“下游”输给“上游”二角硬币,“三游”输给“二游”一角硬币。女性一般是掺合在男性老人中一堆玩牌。偶尔也见到四位老太配在一起的,嘻嘻哈哈,叽叽喳喳,那就是很热闹的牌局了。
我喜欢看老人们的牌局。一般是在午后上班,提前一点,路过这里时,驻足观望一会,看个三几牌就走。有时也能得到个小乐子。偶尔也有离开办公室去看他们打牌的情况,这当然是不让人知道的。潜行而去,又悄然而归。办公室里的同事,谁也不知我竟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去看了老人的牌局。这都是在心中有些莫名的愤懑时,无从宣泄,但又难忍,就去看老人打牌,仍是只看一二牌就回,但情绪已经平坦下来。也许是老人们那种与世无争的闲趣影响了我,让我每每度过内心的波涌浪翻。
有几个老人给我印象最深。一是留平顶头的,眼球突出,五六十岁的样子。他总是穿一件灰西装,皱巴巴的,敞着怀,里面一件毛线衣。一根布绳做腰带。腰上挂一把很大的铜钥匙。皮鞋看来从不打油,灰垢结成了痂壳。他总是到得很早,在我中午下班前就到了,想来是个性急的人。他打牌特别认真或者说投入,牌在他手里拢起像折扇,抽牌的手指由于用力而微颤。两眼逡巡着别的牌友,像猎人打量猎物,打出的牌一波三折。他的牌风容易惹人上火,有时我见到有牌友为赌气而打压他的牌。他眼瞪得很大,但也没办法。众怒不可犯呀。
另一位老人烟瘾很大,烟叼在嘴角,一根接一根地吸,没个停止。但他能很好利用抓牌或出牌的间隙点烟,一点不影响打牌的进度。烟抽多了,嘴唇破皮,指甲也熏得黄而黑。有一次我见到他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血痂,仍坚持来打牌。最近几个月没见着他了,不知他是怎么了。我不好向别的老人打听他。对于老人们来说,消失的你不得多问,他(她)离去了,是不用向谁告假的。生活会继续,牌局上的老人仍在证明世界的存在。
还有一位眼神特别差的老头,戴顶呢帽子。头颈一伸一伸的看牌,一会凑得很近一会又离远。他的幽默话很多,常把扑克牌张换称为麻将用语,扑克的“二”他说成“二饼”,“四”则说成是“四条”。“上游”争到手,他说“开和啦”!欣喜之中手指颤动。他有了大牌轻易不出,总要“小猫戏鼠”,耍弄牌友一把。抓到“炸”则狂喜,鼻孔喷气,眉头一耸一耸的。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在天气已非常热辣的六月,他又出现在牌局上。
黄昏时老人们把面前的硬币数数,看看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然后踏着暮色回家。人为意趣而活着,我所见到的这些老人就是这样。牌局变通着他们最后的人生。
200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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