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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父亲的棕榈

2020-12-14抒情散文杨圭臬
在我老家的屋后,有一个菜园,在菜园的东边,有一排棕榈树。因为菜园的地势高,那排棕榈就显得格外突出。棕榈有高有矮。那时,我刚读小学,父亲将就棕榈树扎起了一道篱笆墙,既挡住了猪鸡,又有刺藤花、牵牛花攀援上来,成了一道花墙。我喜欢在树下捉蟋蟀、看
  在我老家的屋后,有一个菜园,在菜园的东边,有一排棕榈树。因为菜园的地势高,那排棕榈就显得格外突出。棕榈有高有矮。那时,我刚读小学,父亲将就棕榈树扎起了一道篱笆墙,既挡住了猪鸡,又有刺藤花、牵牛花攀援上来,成了一道花墙。我喜欢在树下捉蟋蟀、看蚂蚁上树,更爱听棕树叶那噼哒噼哒的响声。棕榈树的皮很坚硬,就像绿色的铠甲,用小刀刻划它,反而把刀刃也弄卷,手也弄破,所以印象也就特别深刻。父亲种菜浇水的时候,我就在菜畦间跑来跑去的玩耍,他休歇的时候,一边美滋滋地抽着旱烟,高兴时,还会顺手扯片棕叶编个小蛇或小蚂蚱给我玩。   每年,父亲总要用一把月牙形的小刀,把棕叶剥下来,家乡把棕叶叫“棕皮”,这也很确切,那确是棕榈树的外皮呀。小时候我曾问父亲,把棕榈树的皮剥掉,它会冷吗,会冻枯吗?父亲说,傻孩子,如果不把那些紧箍着它的棕衣剥掉,棕榈树就永远长不高也长不大的。于是,年复一年,我都会看到屋后的棕榈露出一段白白的树杆,我知道,那是棕榈树又长高了。有一棵原来和我一般高的小棕榈树,待我读中学时已蹿得高出了我一倍。父亲剥棕皮时,我常常在树下给他稳住梯子,因为人小,他常让我坐在梯子横档上,一动也不要动。我就呆呆地望着他,赫哧赫哧地划开棕衣,然后又将一片片棕皮从树杆上轻轻地取下。有时,他还会从老棕榈树尖,取下棕树花给我们玩。棕树花是金黄色的,由米粒般的小颗粒聚成,伙伴们常用它当作玩耍的米饭。   刚剥下来的棕皮,是棕红色的,后来学图画课,看到有一种颜色叫棕红,我猜想大概就是以棕皮的颜色来命名的了。棕皮纹路细致密扎,那些棕丝也极具韧性,轻易扯不断。棕皮扯平后,每十片钉成一搭,用重物压平,到农闲时节,父亲就把它取出来缝制蓑衣。缝蓑衣的线也是用棕丝搓成,弧形的扁针有三寸来长,银光闪闪。那时,灰暗的油灯下,我在做作业,而父母则在旁边缝制蓑衣,父亲戴着老花眼镜,一针一针在灯下缝蓑衣的情景,深深地印入了我幼年的心灵中。直到好多年以后,我竟然在一幅经典的油画中,发现了那类似的画面。小时候,家里出息不多,卖蓑衣的收入,给家中很大的帮补。就连我过年的新衣服,也常常是靠蓑衣换来的。因此,每当我抚摸着棕榈那光滑的树杆时,竟会有一种感激的心情。   因为家里穷,所以我考取了一所公费大学。但生活必需品还得家里寄钱。我虽然不敢与周围的同学比穿戴,很想买件棉衣。父亲大约听说我在的地方冷,春节前就寄来了买棉衣的钱。他在来信中还说,时下蓑衣卖不出去,好在城里绷棕床垫的人家多,还卖了个好价钱。那年月,穿着土气的棉衣在大学图书馆里看书,偶一抬头,我的视线竟会穿越幢幢高楼的楼顶和重重青山,看到了故乡屋后的那排棕榈树。   大学毕业后,我先是在一个大山区教中学,后又辗转迁徙到了一个城市的杂志社当编辑。其间,为了生计,回老家的次数愈来愈少,每一次回乡,都明显地感到父亲已愈来愈老。他已抱怨自己不能再上树剥棕皮。特别是在母亲先他而去之后,他已有些佝偻和耳聋。只要陪他到菜园中,他又总是说,棕叶都枯在树杆上了。我想告诉他,现在棕皮已没有多少用处了,家中也不等那几个用棕皮换的钱,但我始终没有说。我只是用带回家的像机,给他照了几帧像,背景就是那几株棕榈树。   如今,父亲已去世多年,我离家乡已愈来愈远,回家乡的次数也将愈来愈少,但那棕榈树反而在我的脑海里更鲜活了。也许是在棕榈树下长大的吧,所以在过去的岁月里,我才有勇气面对命运的种种磨难,并能像棕榈般挺直腰杆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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