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敲击心坎的音符
2020-12-14抒情散文谬斯之剑
二十年前,我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那所乡镇中学任教。学校条件十分简陋,学生都是早上来下午回,教师也多半不住校,学校一放学,就只剩下我这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孤零零地守着那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别的倒没什么,一日三餐却成了我最大的问题。自己买了一
二十年前,我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那所乡镇中学任教。学校条件十分简陋,学生都是早上来下午回,教师也多半不住校,学校一放学,就只剩下我这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孤零零地守着那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别的倒没什么,一日三餐却成了我最大的问题。自己买了一个煤油炉子,因火力不足,只好弄一点简单的食品如面条什么的填肚子。
一天早晨,连续的“嘟——嘟——嘟”的清脆的响声将我敲醒,翻身起床,推门一看,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的身影正向我慢慢走来,那有节奏的“嘟——嘟一—嘟”正是拐杖触及地面的声音。
外婆!是我的外婆
外婆生有四个儿女,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虽十几个,可我却是外婆惟一引以自豪的,因此外婆便对我格外地宠爱。我上初中时,母亲因意外过早地去世了。要不是外婆的极力劝说和援助,无奈的父亲就将永远停止我的学业了。
可在这个学校上班将近一个月了,我都没想到要去看看外婆。 其实,外婆就住在与学校一箭之遥的乡场上。她小时被缠过脚,走来走去很不方便,但外婆还是拄着拐杖来了,我赶紧奔了过去扶住她:“外婆,您怎么来了?”外婆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我,许久才叫了我的乳名:“马儿,是你?”眼泪也随之簌簌地落了下来。 “外婆听说你没弄过好吃的,就去买了一只鸡炖了,刚炖好的,你拿去吃吧!”说着,外婆递给我一个黑布包的包袱。我接过来才觉出沉甸甸的,一看,是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大铁瓷钵,钵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鸡肉。“外婆,您留着自己吃吧[”“外婆有吃的,你年轻要多补补身子。” 看我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外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孩子,真苦了你了!”“不,外婆,我不苦啊。”的确,这是我的心里话,但外婆又怎么会相信。“别担心,孩子,外婆以后常给你弄好吃的,唔——”外婆顿了一会儿才又道,“只是不要让你舅妈知道了。” 从那以后,那“嘟——嘟——嘟”的节奏声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在我耳边定时敲响,伴随这声音而来的是外婆送来的鸡肉、猪肉、鱼肉……有时,肉下面还有热腾腾的米饭。渐渐地,一听到那“嘟——嘟——嘟”的响声,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兴奋和激动。 有一天早晨我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有些不习惯,可我仍没朝别处想。待其他老师到校后,我才听说外婆与我的两个舅妈吵架了,舅妈说原来给外婆的钱和粮票都够用了,现在岁数大了倒还不够吃了……这时我才想起外婆的钱粮都是两个舅舅家计划供给的,而我这段时间至少吃了外婆一半多的东西,外婆的日子又怎能过得下去呢? 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不安和难过。不过,也好,这也好让外婆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也好免去我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谁知,第二天黄昏,那“嘟——嘟——嘟”的声音又突然在我耳朵边响起。那天,外婆没有送来吃的东西,而是从身上摸出一个手帕小包,将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后,指着里面的一叠钱和粮票说:“马儿,外婆年龄大了,手脚越来越不灵便了,不能再给你弄吃的了,这是外婆多余的钱,你就自己拿去买点好吃的吧!”说着,外婆眼睛里又滚出了浑浊的泪水。我明白这并非是外婆的真实原因,可我不能说破:“不,外婆,我不要,我的工资还花不完哩!”说罢,我随手摸出一大把钱来,“您看,外婆!”见我执意不要,外婆便又流着泪“嘟——嘟——嘟”地走了。 以后,外婆那“嘟——嘟——嘟”的拐杖声仍会不时响起。或是两个鸡蛋,或是一节香肠,或是一碗诱人的瘦腊肉……我不能拒绝,也没法拒绝。 两年后,因工作调动,我进了县城。临走的那天,我正收拾东西,那“嘟——嘟——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外婆又摸出那个用手帕裹着的包,打开后捧着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大沓零角钱和粮票,说那是120元钱,是她平时积攒下的私房钱。“孩子,你现在走远了,外婆不能再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唉——”外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我边安慰她边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 这是我第一次为外婆擦眼泪,没想到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进城不到半年,就接到外婆去世的噩耗。待我赶回去,外婆已永远闭上了她那爱落泪的双眼。 二十年来,不管我身处何种境地都不曾忘怀外婆那双爱掉眼泪的眼睛、那佝偻的身影,还有那伴随的“嘟——嘟——嘟”的拐杖声。是的,那单调的音符时时刻刻都在敲击着我的心,在我的人生中,它较之任何美妙动人的音乐都更加令我刻骨铭心。
可在这个学校上班将近一个月了,我都没想到要去看看外婆。 其实,外婆就住在与学校一箭之遥的乡场上。她小时被缠过脚,走来走去很不方便,但外婆还是拄着拐杖来了,我赶紧奔了过去扶住她:“外婆,您怎么来了?”外婆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我,许久才叫了我的乳名:“马儿,是你?”眼泪也随之簌簌地落了下来。 “外婆听说你没弄过好吃的,就去买了一只鸡炖了,刚炖好的,你拿去吃吧!”说着,外婆递给我一个黑布包的包袱。我接过来才觉出沉甸甸的,一看,是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大铁瓷钵,钵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鸡肉。“外婆,您留着自己吃吧[”“外婆有吃的,你年轻要多补补身子。” 看我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外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孩子,真苦了你了!”“不,外婆,我不苦啊。”的确,这是我的心里话,但外婆又怎么会相信。“别担心,孩子,外婆以后常给你弄好吃的,唔——”外婆顿了一会儿才又道,“只是不要让你舅妈知道了。” 从那以后,那“嘟——嘟——嘟”的节奏声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在我耳边定时敲响,伴随这声音而来的是外婆送来的鸡肉、猪肉、鱼肉……有时,肉下面还有热腾腾的米饭。渐渐地,一听到那“嘟——嘟——嘟”的响声,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兴奋和激动。 有一天早晨我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有些不习惯,可我仍没朝别处想。待其他老师到校后,我才听说外婆与我的两个舅妈吵架了,舅妈说原来给外婆的钱和粮票都够用了,现在岁数大了倒还不够吃了……这时我才想起外婆的钱粮都是两个舅舅家计划供给的,而我这段时间至少吃了外婆一半多的东西,外婆的日子又怎能过得下去呢? 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不安和难过。不过,也好,这也好让外婆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也好免去我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谁知,第二天黄昏,那“嘟——嘟——嘟”的声音又突然在我耳朵边响起。那天,外婆没有送来吃的东西,而是从身上摸出一个手帕小包,将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后,指着里面的一叠钱和粮票说:“马儿,外婆年龄大了,手脚越来越不灵便了,不能再给你弄吃的了,这是外婆多余的钱,你就自己拿去买点好吃的吧!”说着,外婆眼睛里又滚出了浑浊的泪水。我明白这并非是外婆的真实原因,可我不能说破:“不,外婆,我不要,我的工资还花不完哩!”说罢,我随手摸出一大把钱来,“您看,外婆!”见我执意不要,外婆便又流着泪“嘟——嘟——嘟”地走了。 以后,外婆那“嘟——嘟——嘟”的拐杖声仍会不时响起。或是两个鸡蛋,或是一节香肠,或是一碗诱人的瘦腊肉……我不能拒绝,也没法拒绝。 两年后,因工作调动,我进了县城。临走的那天,我正收拾东西,那“嘟——嘟——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外婆又摸出那个用手帕裹着的包,打开后捧着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大沓零角钱和粮票,说那是120元钱,是她平时积攒下的私房钱。“孩子,你现在走远了,外婆不能再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唉——”外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我边安慰她边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 这是我第一次为外婆擦眼泪,没想到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进城不到半年,就接到外婆去世的噩耗。待我赶回去,外婆已永远闭上了她那爱落泪的双眼。 二十年来,不管我身处何种境地都不曾忘怀外婆那双爱掉眼泪的眼睛、那佝偻的身影,还有那伴随的“嘟——嘟——嘟”的拐杖声。是的,那单调的音符时时刻刻都在敲击着我的心,在我的人生中,它较之任何美妙动人的音乐都更加令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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