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甲*情书
2020-12-14抒情散文后村别调
嗨,你好!关于这封信的开头问题,我已经思索了很久。桌边的纸篓里被仍进了很多纸团,有的没有丢准,撒在地上。纸上有:张淑敏同志,你好!小敏同志,你好!老张,你好!敏姐你好!还有一个最大胆的是亲爱的敏……可我不能确定哪个最合适,最不唐突也最和我
嗨,你好!
关于这封信的开头问题,我已经思索了很久。桌边的纸篓里被仍进了很多纸团,有的没有丢准,撒在地上。纸上有:张淑敏同志,你好!小敏同志,你好!老张,你好!敏姐你好!还有一个最大胆的是亲爱的敏……可我不能确定哪个最合适,最不唐突也最和我心意。这实在是件难以决定的事情,比我处理过的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难办,都复杂得多了。现在我只好这么草率地也很不礼貌地对即将展开信纸的你嗨了一声。你可知道我的这声嗨后面的心情?
这是一封我晚写了五十年的信。
咱村的桃花开得和四十年前一样灿烂,和我心中你的笑容一样灿烂。
那年你15岁,比我大5岁,我和你那调皮的弟弟是同桌。对不起,提起你那死去的弟弟一定又让你伤心了,那时候我们每天总是一起上学放学,他的鼻子里总有收不完的鼻涕,就象他脑袋里总有出不完的鬼点子一样。你天天陪我们走过咱村与学校之间必经的那条有拖拉机,卡车,长途汽车来来往往的石子马路,上学的时候一手拉一个,放学的时候你也总是风雨无阻地候在马路这边,把我们再一手一个牵回去,有时候放学晚了,你就蹲在那家停车补胎打气的店铺前,抓紧时间扎花(除了在田里攒工分,你一有空就随身带着这样的一块大白布,针线和剪刀,帮附近市里的厂子绣那些漂亮的卖到外国去的手工绣花制品)。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绣完一根线就是一分钱,那线大约每根1米长,你是村里公认的手脚最麻利也是最灵巧的一个。
你别一直生活在自责之中,那天根本不是你的错,是那卡车司机喝多了酒,把走在咱后面捡那块被车轮碾特别光滑的石子的弟弟带走了,你回头的那声惨叫,我一直听得到。
从那以后,你还是天天拉着我的手过马路,另外一只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光滑的石子。
直到我考上了县中。
在你心中我可能只是你一个绝望却坚持的替代。而在我心中,你却是我最亲的姐姐。我每天都期待着把手放进你的手心,冬天暖和和的,夏天汗渍渍的,就那么乖乖地被你牵着,那时我想,就这样被姐姐牵着去哪儿都成啊!好吃的东西你也总帮我留着,一个带着你体温的鸡蛋,一把咯嘣咯嘣的炒蚕豆,一个灶头里的黑糊糊的烘山芋……你却很少和我说话,最多问问我考试怎么样?听到我在班级遥遥领先,你才会浅浅地一笑,姐姐,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博得你那一笑呢!
果然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但我家是村里的有名的困难户,妈在我5岁的时候和一个木匠跑了,丢下个整天喝酒的爹,只靠一个背几乎弯成90度的奶奶种点粮食维持生计。于是大家都来帮我的学费凑分子,一元,5角的不等。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你把我从家里叫出来,我不知道那晚月亮圆不圆,我也没有心思去注意田野上有没有蛇,我就乖乖地美美地跟在你后头,突然你回头塞给我一个小布袋,然后就跑了,后来我才知道,里头总共是67元8角4分,那是你一针一线,缝了多少个来回才换来的啊!
中学6年只见到你三回。每一回都是我记忆里的财富。
第一回,你上城赶集卖自家地里产的红豆,顺便来县中看了我,摸着我的脑袋口气老老地说:长高了,嘴角有胡子了,是个男子汉了。
第二回,是来买结婚的衣服面料,你让我陪你去挑选,那天我逃了半天课,我没有勇气问你要嫁的人是谁,只是私心地帮你挑选了一种我最希望我自己的新娘穿上的那种粉红色,和咱村的桃花一样红艳艳的。
第三回,是新年里去喝你的喜酒,我喝多了。当我看见你丈夫是那个外出打工因为偷东西而被别人打折了腿的不务正业的家伙时候,我只好拼命地喝酒,生你看走眼的闷气。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再后来我主动要求回到了咱乡做了乡长的秘书。这些年咱村的变化很大,因为农业的机械化,大家都有时间搞起了副业,有的种桃树,有的承包了鱼塘,养猪的养鸭的……一幢幢的小楼也挺起来了,那条石子马路也宽起来了。
只有你家还是缩在中间,依然是茅草泥墙。我每次去你家都能看见你忙碌的身影,家徒有四壁,却干干净净。我一直想帮你,可你总是说,挺好的,什么也不缺。还总帮我物色对象。姐姐不是我傻,更不是我挑剔,只是我心里装不下别人啊!从那个懵懂的少年时代起,我就认定了一个人啊!
如今我也60岁了,你也是个做奶奶的人了,本来有些东西应该被永远地埋在心里,可我还是熬不住,鼓足了勇气在你老伴去世三年后的今天,提笔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愿意,你愿意带着你的白发和皱纹嫁给我么? 刘东升
2004/6/17
你愿意,你愿意带着你的白发和皱纹嫁给我么? 刘东升
200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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