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枕着红楼做一梦

　　总是想着再也无人能写出如《红楼梦》一般的书来了，于是极之喜欢这半部书中的语言，而想起那再也无法知道的结局便有丝丝无助，其实我真的希望有奇迹会出现，在一个风沙四起的日子，突然有人宣布找到了后半部的红楼，那不知是怎么的欢喜，又或是怎样的悲哀。 　　初读红楼，也不过十六岁，坐在椅上哭得天昏地暗，其实又不明白许多事，只是以为有情人必得成眷属。那时心头是有怀疑的，想着黛玉如此小性儿，又怎能让众人如此喜爱，又不喜欢宝玉的东张西望，时时为任何女孩儿忘情。到得今日，是会抱怨母亲的：那么晚了才让我看红楼，我的十六岁，应已把红楼看得极熟并了解了那些真真假假的借语。母亲倒不辩解，其实那套红楼，还是母亲大费周折才借了回来。 　　十七岁时我有了自己的《红楼梦》。那时喜欢把第一部放在床头，到无书可看时便看红楼，随手翻一章便读下去。也只不过看看情爱罢了，全然不懂情与爱之外的东西。但从此再没好好看过红楼，每次看，都是随意地翻开，无论是哪一页都可如此看下去，直至世事唤我醒。 　　在这些日子里，渐渐懂得了宝黛间的那种爱情与黛玉的性情，于是一点一滴地喜欢了黛玉，看她轻嗔宝玉道：“灯值几何？人值几何？”看她拿了零钱给下人：“天寒夜长了，拿几个钱去喝酒暖暖身子。”又看她那一点一滴地教被宝钗讥笑的香菱如何作诗……如此纯良清香不通人情世故的女子，怎不叫人从心里爱了去？每见有文章说她不是，便恨得要执笔对骂，恨人为何从来只看表面的大方世故，却不从内心里去感受那份善良与真纯。假若身边有人说黛玉好，立即便笑了，认定此人会是我一生的朋友。 　　凭生想为贼，竟是为一本红楼。那日入图书馆，一眼见了红楼，便心思不定，徘徊良久，极想取之放入怀中，不是想看，只为独占。事后觉出可笑，却又叹又恨，叹自己竟傻到如此地步，又恨自己不是真懂了红楼的那个人。那些真真假假，我并不能够看透。 　　然而，在这些日复一日的翻看里，竟读出了世事的苍凉与无望，所有的冰封现实，所有的人情冷暖，红楼中一早有了断语：“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推倒油瓶不扶便是全挂子武艺”。于是缩了手，不敢再去深究，红楼便放入书柜中，尘封也好，虫蛀也好，不愿再去理会。 　　在没有红楼的日子里，我在看言情小说，就是盗版的也看，许多许多，多到红楼被一层又一层地覆盖。而这些书中又会提及红楼，每每这种时候，便会有种亲切却又惆怅的感觉。 　　那时什么样的梦都会做，我想我前生是识得作者的，可是我又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存在，因虽然从文字中感知了作者的心跳与血液的流动，却无法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看了科幻小说，想红楼作者那种大慈悲的心肠与不容有一己之私的情怀人世间哪里得见？便想他应是天界仙人，可是如此人物我又从何识得。于是悲哀，于是从不奢求路途中会有片明朗的天。 　　冬又来，身外的繁华正在片片零落，我的季节里不会有雪花飞落，这样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没有了去路。书柜里的书有二分之一仍然全新，唯有那些用来麻醉自己的言情读物被翻得能背出其中字句，余下的书仍是崭新。莫非一本红楼于我已足够？其实，就算我看过那些书，又能在上面留下指纹吗？这么烂熟于心的红楼不也每次读来都有新的悲凉注入心间？ 　　有些绝望，但仍迟疑着从书柜中抽出红楼。当它厚厚实实地落入我的手，心里踏实许多，但悲凉与无助仍然存在。不舍狠看，一页页，一句句缓了又缓地读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还真”，我没有一双慧眼，哪里能够分清这些真与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样的学问我此生也无法修好……但仍一面看红楼，一面任苍茫世事在我胸中无解到茫茫大雪一片。 　　其实世事与我有何关？我也不过是看看那些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