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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伤痕

2020-12-14叙事散文闲云野鹤

一个没有掐灭的烟蒂,温度会多高?也许能够达得到水的沸点。无数次,我通过颓废的文字看见那些绝望而落寞的灵魂,她们把燃烧的烟头按向自己的手腕,唇角荡漾开残忍的笑容。一抹黑色的快感,象乌鸦的双翼,掠过苍穹。于是,她们的手腕始终滞留着伤痕。梅花烙
一个没有掐灭的烟蒂,温度会多高?也许能够达得到水的沸点。无数次,我通过颓废的文字看见那些绝望而落寞的灵魂,她们把燃烧的烟头按向自己的手腕,唇角荡漾开残忍的笑容。一抹黑色的快感,象乌鸦的双翼,掠过苍穹。 于是,她们的手腕始终滞留着伤痕。梅花烙在瘦消的裸胸,铭心刻骨。我没尝试过,因为我贪生怕死,象乞丐流连尘世。空虚而荒唐的尘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忘返。它已失心。 那天也下着雨。从上午十点四十分起床到次日凌晨一点二十分上床,我几乎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一天半。前一天晚上,天气已经开始阴沉了,深灰色的天空象一只倒扣的碗。我裹了毯子还蜷缩成一团,象冬日床头的猫。那天凌晨入睡前,我最后的意识是四月二十五号。 一个纪念日。 一直以来,我是一个习惯使用右手的女人,我右手的中指端,跟拾指相邻的那一侧有块茧,因为夹着笔写字,长年累月形成的。我近乎迟钝,在陌生的地方永远缺乏方向感,总会有找不到北的迷茫。我神经质的记得住一些个日期,比如四月二十五号,比如六月一号,比如十月六号。 一夜无梦。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也好。 他已经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不是吗? 点燃一根烟,靠着椅背。外面雨丝如沫。这个春天快要结束了,似乎还没怎么下过雨。房东的鸽子又肥又大了,它们不时落在窗户对过的屋檐上,勾着头,找寻瓦缝间的寄生虫;不时“扑棱”一声震翅飞散,只剩下袅绕的余音。我想写点什么,因为那个日子,因为他。地面扔满揉成团的稿纸,每次写到他都会卡壳。 那年的四月二十五号,他到我所在的城市。当我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的脸象一张红纸。我穿着黑色的套裙和黑色的高跟鞋。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象一个成熟的女人。我的脖子上却挂着很天真的饰品,一个心形的坠儿,晶莹剔透,闪着蓝紫色的光泽,红丝线隐约在领口处。 他说,你喜欢吃什么,点。我要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他笑,来这里怎么点这样的菜。是的,普通而廉价。不懂得挑剔前,满足是一只浅显的杯子,十分少的液体,也会溢出。 他默记在心底,每次带我吃饭,看着点菜单,头都不抬,说,来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我感动。宠爱,不是热吻,不是抚摸,却飘飘欲醉人。 在青岛,因为看见海,我很兴奋,所以把脚崴了。回去的时候,在进站口,他伸出手牵着我,亦步亦趋地下台阶。 他说我不会说好听的话。 火车站广场,我向左走,他向右走。才迈几步,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已经隔了行色匆匆的过客。“嗳,打电话给我,别忘记。”再转身,眼里已是泪水汪汪,打电话又怎样,他已经结婚,他已经是两个女孩儿的父亲。正午的太阳笼罩着我,我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秋冬春夏复秋冬春夏。 只是抽烟。几年了,不再喝白酒。我已经喝光了我一生的白酒。 晚上八点半,我趿着玫瑰红的绒布棉拖出去买烟。出门,向右拐,穿过促狭得仅容一个人的胡同,再往东走,尽头是那家小铺。我喜欢去去过几次的地方买东西,熟悉了,便感觉不再会受到蒙骗。老板是南方人,极和善,特别容易说话。他的腿伤了,打着石膏。我问他:“还没好?”他架着单拐站起来,“还没好!”取烟,找钱。最后是一声:“慢走。”其实,没有利害冲突,人与人相处并不难。 人来人往,拎着购物袋,都没有打伞。雨,细如牛毛,沥沥淅淅地飘。路边已储存水洼,倒映着商店的灯光。满大街弥漫着熟食的香味。发廊的音箱低徊着流行歌曲,饭馆里觥酬交错。
浮生若梦。 回来时,我的棉拖浸湿了,不小心踩进了水洼。绒布的鞋面,洇一大片,凄艳的玫瑰红。 又点燃一根烟。还差三个小时就到一天的终点了,我仍旧只字未写。七年,我在稿纸上不断地重复着“七年”这两个字。“七”是一个劫数。 扔下烟蒂,头开始隐约地痛,我用左手撑着额角,海藻般的发丝向左肩倾泻过去。 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象拧亮的灯光刺进黑夜。我狠狠地写,圆珠笔压着右手中指端的那块茧。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没有再打电话。我只有通过文字才能抵达他。穿越岁月的甬道。 永远,他不会知晓。思念是一个人的事情。 在夜里,我听见破裂的声音,越来越真实。 很熟悉的声音。 活在记忆里。我是一个依靠记忆活着的女人。 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固执地把文字写在稿纸上。 我不打旗帜。 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愿望,我可以不正视它。 子夜,我推开一条窗缝,放逐乌烟瘴气。倒掉烟蒂和灰埃,用水冲洗烟缸的时候,我才发现烟缸破裂了,一道蛇形的裂纹从底部漫延。伤痕,烙在绿玉的右胸,始终滞留。 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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