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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不能再造的山林

2020-12-14抒情散文张乃光
我居住的城市,被大山团团包围着。城市西部巍峨雄奇的苍山,与它东边的洱海一样,在国内可以说是无人不晓的。小城的人是有福的,只要走出小城,便有绿色直扑眼底,一直走下去,便可听到淙淙的水声。缘溪行,走入苍山的腹地,就可以认识很多公园里未见过的花草
  我居住的城市,被大山团团包围着。城市西部巍峨雄奇的苍山,与它东边的洱海一样,在国内可以说是无人不晓的。   小城的人是有福的,只要走出小城,便有绿色直扑眼底,一直走下去,便可听到淙淙的水声。缘溪行,走入苍山的腹地,就可以认识很多公园里未见过的花草树木。看到最清澈的溪水。山上是原始古朴的景象,山下是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二者似乎近在咫尺,小城的居民在享受着现代文明的同时,也保持着和大自然最密切的联系。   在这座城市长大的我,自小就与山有缘,童年的脚印大半撒落在周围大山的深处。去得最多的自然还是点苍山,因为那里生长着最繁茂的森林。当然决不是去游玩,那时的人还无法享有这样的奢侈。   我们到山上,为的是砍回一背背柴禾,让家里的灶炉能够准时升起温暖的炊烟。在我印象中,那时苍山上的树木似乎要比现在多,各种形状的树木挤满了山上的每一处天空,枝干粗糙的赤松,长满青苔的栗树,树皮光滑的水冬瓜树,苗条清秀的白杨条,这些树木有层次地生长在大山间,比较干燥的山坡是松树,有溪流的山坳间则是成片的白杨条,大片水冬瓜树生长的地方则一定会有碗口粗的地下山泉从树根下涌出。生长栗树林的地方则一定是很湿润的山地——我们所找的柴禾,大多是栗树,这种树的枝干木质坚硬,燃烧起来火力很旺,火苗过后,余烬还能散发出很长时间的余热,足可供一个晚上的烧水煨茶。而那些烧起来虽然火力很旺但却浓烟滚滚的松柴,我们当时是不屑一顾的。苍山给人的印象是一座水淋淋的山,以致多年以后,我在听到有人把青山比作绿色水库时,马上就感到这一比喻是十分确切的。   然而,也就是在听到这一比喻的年代,苍山其实已并不是一座绿色的水库了。乱砍滥伐,使它的森林植被大幅度减少,我儿时经常出没的山坡地带,到处露出褐色的泥土和青色的石头。我也照样上山去找柴火,但手中的砍刀已换成了十字镐——因为我们已不是去砍柴了,而是去挖疙瘩。充填灶膛的不再是那种质地坚硬的栗柴,甚至连过去不屑一顾的松树也不是,而是那些坚硬得很难用刀、用斧破开的老树疙瘩。苍山枯了、瘦了,每到枯水季节,苍山的十八条溪流中,除了较大的几条外,其它较小的溪流也出现了断流现象。缺少了绿色的庇荫,连鸟的叫声也大大减少。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绿化苍山成了当地人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   暑来寒往,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飞机播种,又经过一年又一年的育林封山,苍山十九座山峰又重新绿了起来。我清楚地记得,八十年代中期,当地报纸还以《绿色长龙舞苍山》为题,报道了苍山绿化工作所取得的成绩。然而苍山是绿了,但是苍山上流下的溪水并没有恢复到过去的状态。断流的现象屡有发生。几年前,遇到干旱,苍山上成片的松林几近枯死,即使在很远的山下也能看到一片片令人揪心的枯黄,那年夏天,我曾和一伙考察苍山旅游资源的专家进山。当看到山腰修建的玉带云游路以上的松林一片葱绿,而以下成片的松树和柏树却因酷暑的到来而发黄时,一位瘦长个子的专家长太息说,这是由于山腰修建游路切断了山脉水分流通的“毛细血管”所致,而另一位矮个子专家则斩钉截铁地说,这恐怕更与苍山树种单一,满山只有以耐旱为特点的松树有关——要知道,松树并不是一种涵养水分的理想树种。   我的心咯噔一跳。矮个子专家说出了我朦胧感觉到但又一下子说不出的话。   一路仔细看去,人工种植的松树取代了昔日各种树木和谐生长的生态环境。在我砍柴曾经到过的地段,那些地面始终湿津津的栗树林,那些树根下流着潺潺山溪的白杨条树林,那些在淙淙的山箐边树干水润得发亮的水冬瓜树,各种攀附在大树上的长藤植物,依附在树干上、岩石上的绿色苔癣和地衣,还有那些低矮的灌木丛,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离我们远去。满山遍野都是绿色的松林,树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暗褐色的松针。山风吹过,送来一阵热烘烘的浓烈的松脂香,让我感到了难言的烦恼和焦躁,再也找不到鸟鸣山更幽的感觉。山林不再,一如我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我想,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完全可以克隆出单个的生命体——譬如一棵树、一只鸟来,但却决不可能克隆出共生共存的某一种天然的生命群体——譬如已消失的某一座天然林。人也许通过不懈的努力是可以造出无数的人工森林来的,但有些原始生态的东西恐怕是无法造出来的。   是的,苍山是重新绿了起来,但我始终固执地认为绿了的苍山已不是我儿时经常去的那座生长着各种植物和动物的苍山。   每当看到一些山里人背着一篮篮的挖自苍山的杜鹃花到市场上来出售,我心中就有一种隐隐的忧愁。人类可以毁灭一座山林,但却不可以再造一座与原来一模一样的山林,正如我们逝去的童年不可再重新复活一样。在怀念童年的同时,对童年的山林的思念也就从心底强烈地涌起。   但愿我们今后对大自然的改造,不应该变为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毁灭。大自然与人类的关系,应该是森林与小鸟的关系。毁灭了自然,也就毁灭了人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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