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商业街上的未遂行走

商业街上的未遂行走
西北狼 　　我住在东部小镇葵涌商南路三巷，从我所在小楼出侧门，绕过小楼左行二十米，再左转前行二十米，就到了商业东街中段的垃圾站。垃圾站所在地虽然臭，但仍然有不少小车和摩托不分白天黑夜停在垃圾站旁边。真实原因是正对垃圾站的居民区边上，有一家名为“雅阁婷”的发廊，发廊里有十来名年轻的小妹，小妹们散发的笑声和香水味是招揽客人的金字招牌。我每次路过“雅阁婷”，都能旁听到一些免费信息。 　　十月四日，星期六，晴，农历重阳，宜移徙忌针刺经络。按广东人的说法，这一天登高望远，可以祛除晦气。可近来体力不佳，且深圳东部登山事故多发，我不想拼了老命去冒险。但我想在阳气盛极的日子，走动一下，吸收一些阳气，让晦暗的日子过得明媚一点。 　　下午三点，我从垃圾站向南，一直走到商业东街的尽头，从正对着菜市场的路口调头往北。109号是挂“百事可乐”牌子的粮油店，店里的伙计还兼送煤气。当然是黑煤气了，不过我不打算将之曝光，原因很简单，我天天从那儿过，我得为自己的安全着想。107号是一家无牌陶瓷地砖店。105号、103号是发廊，名为“川渝发廊”，老板据说是重庆忠县人，里面洗头的小妹也大多是忠县人，常常在给客人洗头时讲忠县土话。有次几个写小说的朋友从深圳市区过来，我带他们去洗头，小妹们真以为我是河北人，于是我就听了一出免费川剧。“川渝发廊”早先只理发、洗头，一个星期前刚刚装修过，据小妹们说三楼现在可以松骨了，并且暗示我可以“放松”的。101号是潮州人开的鸭肉店，经常把活鸭当街宰杀，一家大小七八口就蹲在门口拔鸭毛。我的朋友小郭经常去那里买卤鸭肉回来吃。我多次劝他不要吃鸭肉了，他没听我的，继续买。有天我们一起上街，我指给他看，老板娘的脸越来越凹陷，活脱脱一副鸭子相，我说这就是现世报。小郭后来还是买鸭肉吃，不过已经由早先的两天一次变为一周一次了。99号是“东盛餐厅”，我曾去那里吃过一次五块钱的快餐，不过现在已经关门了。97号是“华昌摩托维修店”。95号是牙科诊所。当然是黑诊所了。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打算捅他的漏子。93号是“华中水果店”，但旧招牌“烩面水饺”仍然保留在上面，只是“烩”字的红纸已经脱落，剩下一个泛白的字印。91号是卖烟的，打着“深圳市烟草特专烟行”的牌子，据小郭说里面的烟质量比较有保证，于是我要送烟给朋友时，都是去那里买。89号是新近开张的“名艺美容中心”，以前不是，以前是卖光碟的。有次我跟小郭去里面看碟，开店的老头儿不理睬小郭，却盯着我，待我跟他对上眼后，他问，“咸片，要不要？”我提出看看先，老头儿便搬出一大堆三级片、A级片；我说放不出来怎么办，老头儿说放不出来包换。我没买。后来我想买时，店已经关门了，然后就变成了一家美容中心。老头儿最终没做成我的生意，不知他会不会为自己看走眼痛心过。87号是葵涌责任区民警办公点，专门办暂住证的地方，不过当我暂住证即将过期前去办理时，该办公点的办证权已经被派出所收回了，于是我不得不跑多一公里路去派出所向阿SIR们报到。85号是潮州桐坑人开的“城兴大排档”，主打菜是“裸条鸭汤”。这个“裸”字是米字旁，不过我的电脑里找不到这个字，于是我只能用别字代替。83号“食得乐”，是我们早先打牌集资宵夜的固定场所，不过潮州人心眼儿死，愣是不给我们优惠，于是我们便把宵夜地点改到了文化站旁边的客家餐馆。81号是“济世堂凉茶”，喝过一次，不合胃口，没有再去。79号、77号是“康盛五交化商店”，75号是“唐周摩托修理店”。73号是“小燕子化妆品”。自从《还珠格格》上演后，以“小燕子”做招牌的东西就多了起来，书、本、笔、水桶、面盆，甚至卫生纸上也印赵薇的头像。“小燕子化妆品”店开张也是《还珠格格》之后的事情，店老板是本镇坝光村人，一个没有公职的本地妹，二十刚出头。71号“健民食品店”，说是食品，其实是个小超市，什么都卖，去年年底小郭去店里买冲凉热水器，换了几部都打不着火，老板保证过“没有假货”的，于是亲自检查，得出的结论是不是热水器有问题，而是新买的电池没电。新买的电池，其实也是从“健民食品店”买的。该店也挂了“百事可乐”的牌子经营碳酸饮料。 　　下午四点，我又回到“雅阁婷”门口的垃圾站了。我捂着鼻子疾走几步，到了69号“重庆小吃”。店里的老板是惠东人，六十来岁，曾在东北教书，娶了个四川老婆。我去那里吃汤圆时，老板听说我是写稿的，于是讲他曾经写过一个批评《还珠格格》的稿子，寄到深圳某报去，编辑来信说要发那篇文章，稿费归他，不过名字要署编辑的。他没同意。他问我那编辑是不是不道德。我含混着嗯嗯两声，吃完汤圆就匆匆离去。此后我再也没进过那家店。67号是“红塔山茶烟酒”店，不晓得他们有没有经红塔山集团授权。65号是一家无牌小店，63号是旧货店。到了61号“添丽美发店”门口，我的行走停了下来。原因是老板赵传军拉着我说话。赵是四川人，先前给别人当理发师傅，后来到葵涌后自己开理发店，我和某报编辑采访过他，他拿着登有他的人物专访的报纸去找有关部门，又办了个营业执照，在马路对面开了一家“新添丽发廊”。赵口若悬河说个不停，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收嘴的可能，于是我借口回去吃饭，将本次行走暂时中止。 　　回到小屋无事可做，电视频道从一换到三十都没找到可看的东西，于是我再次出门，从商业东街59号“顺发机电维修”开始，继续行走。 　　57号名为“新发经销部”，其实是一个小店，门口摆着一台满是铁锈的配钥匙的机器。55号“金龙时装”裁缝店。53号“重庆火锅城”，早先是我们“锄大地”集资吃火锅的地方，后来《晶报》记者暗访发现，他们用吃剩的火锅油加工新的火锅，是个典型的黑店。我跟《晶报》的记者一起搞过暗访，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门口被和蔼可亲的老板娘暗算，气得我立刻转告朋友们不要再去“重庆火锅城”，然后写了一篇《家门口的黑店》，在附近一家大企业的厂报上化名登了出来。49号是牌子大得吓人的“深圳XX设计处”，47号已经关门。45号、43号是做钢门窗的，近来小镇大搞建设，店里生意不错。41号是“千美丝发屋”，里面的小妹形象非常乡村化，只理发、洗头，不做别的营生。39号是卖“灵感”桶装水的，老板原是《深圳商报》发行站的发行员，绰号叫做“雷老虎”，如今不送报纸改送水，一样的摩托派了不一样的用场。

　　再过一个路口，到37号小杂货店，该店看来生意不怎么样，门口还摆了一台缝纫机，一张纸板上写着“补衣”二字。35号、33号是“诚信美发”，红布横幅上写着创立于1998年，不过这却是刚刚装修好几天的发廊，一个月前这里还是黑黑的门洞。31号、29号摆着各式各样的鞋子，也是刚刚装修好。27号、25号还没来得及装修，刚刚堵上门洞窗洞。23号、21号卖装修材料，长木条摆得整整齐齐的，亦是刚刚装修好店面。19号是一家地面黑乎乎的摩托维修店，17号、15号、13号刚刚填好门洞、窗洞。由于几家大企业落户小镇，空了四五年的店面，现在终于有人租用了。9号是打着“葵涌人民医院”牌子的牙科，我进去看了，没看到营业执照。7号是“明君真皮鞋”，5号还搭着竹制脚手架装修呢，3号是“景昇小店”，门可罗雀；1号“景华装修材料”，却生意火爆。

　　商业东街终于走完，现在我面对着由一座矮小的荒山改建的葵涌公园。站了两分钟后，过马路，到商业西街，折向南行。 　　2号是“三溪煤气站”，正规气站，我们一直用他们送的气。4号是“中马水族馆”。6号“老山界茶庄”，让我想起王愿坚写的《老山界》来。8号是新近开张的“卓越发型”，10是关着门的小店，怕是再也不会开的了。12号是“金冠皮鞋”，14号是粮店，16号“江西进贤理发店”，18号是“梦幻发廊”，20号是“洪记摩托维修店”。与之隔了一条窄巷的是22号“姐妹餐厅”，里面却摆着简单的理发用品，据一位专门寻找“有情况”的发廊的企业管理人员透露，该“餐厅”挂羊头卖人肉。我从店门口经过时，里面几个年轻女人一起将脖子抻着朝外张望，我便快快地走了过去。 　　24号“精美小吃”，生意远远比不上26号、28号的“东北饺子王”。东北餐馆装修得大红大紫，里面的员工穿着本该是被面的牡丹花样布工衣，常常在商业街上骑着自行车送餐。30号是时尚屋，用的招牌是英文“TYR”，32号的名字叫“新一族理发”，跟30号配合紧密。34号是一个小杂货店，不配合。36号、38号、40号是服装店，42号是“泰兴隆”杂货店，44号——52号是“白天鹅饺子馆”，东北餐馆总是用很大的营业面积来展示他们的实力。里面的房间名颇有意思，有“村长室”、“会计室”、“民兵连长”、“支部书记”，作为退役士兵，我去总是进“民兵连长”，先前没当上连长，如今自我安慰一下，不犯法的。54号“千色女人坊”，全部是女人用品，我想进去看看，看店的小姐不让我进。56号“金源水族”，58号“东山招牌”。60号“万人迷”，卖女人用品的，我不好意思再去试探，隔着三米斜了几眼。62号是关门的空店。64号是“新添丽理发店”，我怕老板赵传军又抓我说话，快快地溜了过去。 　　可是这次我还是没能溜过去，一个涂着红唇染着红发的女人，长得还可以，从66号那边向我迎来。这个女人我认识，是另外一家发廊的洗头妹，暗示过我“小费一百”。她热烈地向我打招呼，将豆腐西施似分得极开的腿朝我迎来。她居然成了赵的员工。我看到赵好象从店里面出来了。于是我放弃了将此次行走进行到底的打算，一个跨栏动作，越过绿化带，以百米速度冲过西街和东街之间的马路，消失在东街后面的居民区里。 　　我在当天的日记里这样写道：重阳节下午六点左右，商业西街66号门口，我在一个妖冶的发廊妹面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