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土豆

　　　　　　　　　　　　　　　　　 　　出差来到高寒山区的第二天，竟然下雪了，白雪茫茫地笼罩了整个山头。
　　　　　　　　　　　　　　　　　
　　在这样的高寒山区，买菜本来就困难，加上下雪，真的让煮饭的老师傅为难了。但他还是一大清晨就走了五公里的山路，到最近的小集市去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围桌而坐。老师傅姓杨，在山区里为基层的工作人员们煮饭已经十多年了。他满面笑容热情地说：“来来，吃菜”。边说边把大筷的菜往我碗里面夹。有红烧、火腿、香肠，还有冬瓜等，看来这里的伙食还是很不错，不然在场的几位工地的小头目怎么都是那样肥硕呢？我暗自想着，边看着桌上的菜，真的很丰盛。而那盆走远路买来的青菜却绿得格外的诱人。
　　　　　　　　　　　　　　　　　
　　老师傅说“这青菜，一般是很难买到的。上级领导下来的时候，常常可以用车子运来很多火腿、腊肉、新鲜肉，还有其它很多的菜。但是蔬菜类运来不久就得要即时吃完。平时要吃青菜，得要走五里多的山路，才能买到啊。”我听着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样一桌的菜，真的让我很感激老师傅的热情款待，同时，看着那些绿绿的新鲜的青菜，我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吃过饭，我们到了附近的村民家里考察。冒着大雪，穿着大衣，在雪中艰难地跋涉了很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户路旁的人家。那户人家房檐低小，是那种很简陋的小平房。说它是小平房，还不如说它是随便地搭建起来的一个棚子吧。刚进门，就看到四个黑黑的小孩，伸着黑黑的小手，都围在一个正在火上煮着的铁锅边。旁边有他们的母亲，一个衣衫很落时的女人，竟然还在黑色的裤子上粗糙地补了块蓝布。 　　她一看见我们进屋，就慌张地不知所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竟然不知道如何与我们打招呼。因有熟人带路，我们也是不请就闯入的，没想这么唐突。
　　　　　　　　　　　　　　　　　
　　最终，那熟人说“坐坐”，但是一行人也不知道该坐在哪儿。屋子太小了，简直没法儿坐。我与那女主人打过招呼之后，蹲在了小孩们旁边，看着那锅里的东西，在火上煮着，跳动着。小孩们用刀子筷子勺子什么的，好象要奏出一个什么交响乐来。
　　　　　　　　　　　　　　　　　
　　我仔细看了看锅里，竟然是黑黑的一锅什么东西，里面好象还有些土豆。不会吧？是不是连皮带土都煮了呢？要不怎么是这么黑？我真惊讶，那位山里的熟人好象看穿了我的疑惑，对我说“这是山里的一种野菜，煮出来的颜色就是黑的。山里的人们，一般都以这个和土豆煮在一起为主食。”我说“平时都是吃这个吗？”他点点头，“一年四季几乎都吃这个。” 　　那女主人在一边笑了起来，说“我们山里多的就是土豆啊。”我见她神情缓和了些，就接着问她“那你们不种小麦或是玉米的吗？”熟人抢先回答道“种什么啊，这里只能种土豆，除了土豆，那些玉米小麦水稻通通长不成！”女主人又笑了笑，补充道“我们这里就只能种这个。家家都是这个。”我自作小聪明地问“那怎么不去卖了换成米和面粉呢？”
　　　　　　　　　　　　　　　　　
　　“山里的交通不方便啊，再说一年也就收那么几十袋土豆，能换多少米呢？还是吃土豆划算啊。”女主人说。
　　　　　　　　　　　　　　　　　
　　我无语。看那四个小孩在一边闹着，女主人走过去，唰地就把那锅里的东西倒到锅盖里，小孩们就围着锅盖开始做出吃饭的动作来。那四小孩最大的十来岁吧，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两三岁。
　　　　　　　　　　　　　　　　　
　　我们适时地告辞出来，走在风雪里。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心里突然涩涩的，刚吃的那桌饭菜宛若还在眼前。可是熟人仿佛又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山里的生活确实不容易。如果这个工地不是领导特别关心，每次下来视察都运些粮食与蔬菜下来，大家也一样地吃得很简单。当然，主食还是米饭，但土豆也常常是少不了的。但是土豆是很有营养的，科学家都验证土豆是营养最丰富的食物……”
　　　　　　　　　　　　　　　　　
　　“是啊，土豆还是很有营养的”我这样回答道。但是心里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很快就离开了大山区，我总是常常想起山区里以土豆为主食的山民们来，也常常想起那些围着一锅黑乎乎的土豆的黑乎乎的四个瘦弱的小孩子。然而，正是土豆这样的很普通的食物，成了他们的主食，不知供给了他们多少代人的营养。如果没有土豆，这个山民们赖以为生的食物，那将会是怎样的呢？
　　　　　　　　　　　　　　　　　
　　我不由得对土豆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意。正是这种很普通的，我们在菜市上偶或买来的土豆，在以什么样的方式每年默默地做着多少人的主粮。而它，常常只是我饭桌上的点缀品罢了。所以，有时，我会特意地去买几斤土豆回来，过上一两个星期只有土豆没有其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