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结石

　　这世间，很少有人能感动我。我并不是铁石心肠，也时时为一些文章、一些话语、一些零星的温情落泪，而很少有什么人能从方方面面打动我，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身边多为与我相同的凡夫俗子。 　　在一个黄昏，太阳渐渐西沉，终于掩进了高楼后，秋风有些萧瑟，我们沿着翠湖边的小巷行走。一位友人问我：“看过梁衡的散文没有？看过《觅渡》没有？看过《大有大无周恩来》没有？” 　　我茫然摇头，并不热衷。有太多散文大家的作品在我的书架上，有时一篇文章也得细细翻看四五日，那一排散文自然够我慢慢阅读领悟，于是从不刻意去寻找谁的作品。 　　不几日，这位友人携了梁衡文集来家，一再说看完后他要收回，因世面上买不到——他已跑遍了城内的大小书市，并说，梁衡的文章极美极美。 　　于是在一个午后，坐在窗下的我翻开了《人杰鬼雄》，第一篇便是《觅渡，觅渡，渡何处》。 　　很慢很慢地读来，有种人世的苍凉从文字中缓缓地弥漫出来，渐渐压得内心沉如铅石，于是心内盛满了悲伤，好似不能触及，一触就是泪。却又想哭出来，大声地哭出来，让铅石化为泪水化为尘埃，然而看至篇末，这泪仍无法滴落，就此在体内结为石。我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它会时时磨痛我的心脏。我无法形容出这结石是什么形状，但知它永不会光滑，而这疼痛其实是最深层的感动。 　　文中有这样的句子：“是自己的人按住了他的脖子，好让敌人的屠刀来砍。而他先是仔细地独白，然后就去从容就义。” 　　瞿秋白，最初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从我的历史课本上，而是在一本邮票册里，他的儒雅一如书生，他的苍白更如书生，我忘了他的眼神，如今想来，那眼神里是有着因对生命清明的了悟而产生的忧伤与通透。 　　在我的课本与我对历史的了解中，我并不知世间有这种可以让我仰望的人物真实存在。而《觅渡》，让我一层一层地去了解一位哲人思想上的最高境界，并被他的人格魅力所震撼。 　　在这样一个秋阳灿烂的午后，我掩卷坐在窗前，任那文中与文外的苍凉捕获，陷入深深的悲伤中却不愿挣脱，思绪如麻如丝没有清晰的脉络，却又如高山颠溶下的冰雪水般异常清冷。 　　一篇文章让我认识了两个人，一位是《觅渡》中生命虽然短暂却笔笔精彩的瞿秋白，一位是写《觅渡》的梁衡——从想写到写完的六年来，他必然时时为此疼痛。 　　又一个午后，我坐在翠湖的长椅上，柳叶尚未黄尽，红嘴鸥已在湖面起舞。红嘴鸥有着自由的翅膀却年年飞临是翠湖的骄傲，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一个典范。而人与人的相处可有典范留与后人赏析？有的人，纵然灵魂不灭，纵然那从容那博大那清透让后人一再仰望，却再也不会依了季节的更替回来。 　　柳叶在秋风中旋旋落下，想着《觅渡》中的一些句子，我很想因感动而泪下，而仰头看天，只能咽回这无奈与痛楚，任头去痛，任心去疼。 　　《觅渡》是枚石，如此尖锐地结在了我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