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河淌水
2020-12-14叙事散文张乃光
夜已深。灯下与一位远方的朋友在电话上聊了半天,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了窗外一轮圆圆的月亮。望着圆圆的月亮,突然间想起刚才友人问我的一句话:“《小河淌水》是你们云南的民歌吧?”我记得当时马上就回答她:“不,《小河淌水》是大理的民歌!”作为一个大
夜已深。灯下与一位远方的朋友在电话上聊了半天,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了窗外一轮圆圆的月亮。
望着圆圆的月亮,突然间想起刚才友人问我的一句话:“《小河淌水》是你们云南的民歌吧?”
我记得当时马上就回答她:“不,《小河淌水》是大理的民歌!”
作为一个大理人,我特别强调了“大理”两个字,虽然明知大理不过是云南的一个组成部份——我的话语中,一定透露出对这样一首世界名曲产生于故乡的自豪。
望着窗外的融融夜色,蒙蒙远山,以及那轮美仑美奂的月亮,优美的旋律便开始在心头回旋:
月亮出来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来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思绪,开始随着歌声,流向夜的深处。 此时,最怕看见的,是房里灰黄的灯光,那常常让我忘记故乡月亮的灯光! 此时,眼前闪动着的,是一条流着月光,流着歌声,流着着淡淡忧伤和深深怅惘的小河。 这条河,就流淌在大理州境内的弥渡; 这支歌,就诞生于弥渡县境内的密祉。 在那条清澈的小河边,在那座峻峭的高山下,我曾听到这支歌像小河一样,在月光下无比深情、无比幽缓地流淌。 当时的我,全身血液仿佛凝固,每个细胞都在凝听——那是在十年动乱结束不久的八十年代初。 当时的我,呆在月光下,立在小河旁,被歌声中隐含着的神秘力量所深深打动。 当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二十年后,这支歌竟被各种器乐演奏,传遍整个世界。 一切都会消失,唯有那条小河,还在眼前晃动; 一切都会消失,唯有那篷竹影,还在眼前摇曳; 还有那句月光下压抑住心跳的话——“你……爱我吗?” 还有那声竹影间含着娇羞的嗔笑——“不,我……不爱你!” 还有那块草丛间慌乱的脚步踢落进小河里的石头,那缕夜风中长长飘舞的长发,那道水声中缓缓离去让一双眼睛为之模糊的背影,那阵随即响起的忧伤而甜美的歌声…… 这一切,仿佛是神的旨意,上帝的安排。它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那个夜晚,那个永远留在心上、永远从记忆中抹不去的夜晚,在“花灯之乡”弥祉,我遇到了一对自今也不清楚他们是谁的情人,听到分手之后女的无比深情地唱出的这首在文革中曾一度被禁后来又被无数人传唱的民歌。 从此,只要一见到月光下流淌的小河,我的心头总会流淌起那清亮亮的歌声,还有那月色中楚楚动人的身影。 如今,这首产生于边陲山野间的民歌,被世界很多艺术家颠来倒去,巧加打扮,用钢琴、管弦乐、独奏、齐奏、独唱、合唱、无伴奏合唱等花样繁多的形式,在豪华的音乐大厅演奏,它的弦律,它的情感,渗透到了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的大脑里。 它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不能不说是蓝天白云之下的故乡的一个奇迹! 当在电视上,看到在奥地利音乐之都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水晶吊灯,阿波罗太阳神、音乐女神以及大厅两侧众多女神的雕像,在无限倾慕地用一派金碧辉煌来衬托这支世界名曲,这支产生于我故乡的民歌时,我两眼一阵湿润。 ——我眼里流出了故乡的小河,我感觉到了什么叫伟大! 当在电视上,看到著名歌唱家韦唯在她外国丈夫娴熟优美的白色钢琴的伴奏下,用通俗唱法,时而嘶声呼唤,时而低回吟唱,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情满怀地把这首耳熟能详的歌唱出时,我眼前一片晶莹。 ——我眼前出现了故乡的月光,我认识到了什么叫高贵! 这只歌,不过产生于山野,不过流传于民间罢了——它来自我故乡的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它似乎在给我一种启示:真正的艺术品,不一定产生于那些神圣的艺术殿堂。神圣艺术殿堂里的艺术品,往往来自于粗野荒陋的民间。 后来,我不止一次去参加过正月十五在密祉举办的花灯会。我不无惊讶地发现,这个深深躲藏在寂寞的群山间的小盆地,除了《小河淌水》外,还产生了《绣荷包》、《十大姐》等唱响全国的名曲。从一些民间艺人的口中,我知道密祉的花灯是从唐代就流传下来的。一杯苞谷酒下肚,他们便绘声绘色给我讲了很多类似于刘三姐式的历史人物的传说。他们解释说,这里是云南“走彝方”的古驿站,南来北往的马帮,使这里的男儿常常跟着马帮远走四方,几年几月不能归家,这就构成了密祉妇女解不开的思郞情结。《小河淌水》诞生于这样一个地方就不难理解了。 很多年来,那歌声是一条流淌着月光的小河,深刻而细腻地触动了我的情感。 从此,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更能像月光下的小河这样忧伤而甜蜜地牵动着一个人的心了。它教会我一种哀而不伤的情感方式——无论怎样的失意,生活照样在月光下进行;它让我着迷于一种明朗单纯的表达方法——无须繁复的表白,情感仍旧在歌声中延续。一首歌教会我的东西,远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多。 望着窗外的明月,那个唱着“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的姑娘,如今还在那座山下的小河边,美丽而忧伤地唱那支使全世界都凝神静听的歌吗? 这支歌,曾一度使我神往于一种境界——流淌着月光的小河,一个伫立河边的姑娘,唱起了对远在深山的阿哥的思念。 这只歌,让我久久地羡慕那个远在深山人,那位出现在歌声里的阿哥。 后来,我见到了很多唱着这支歌的姑娘,在明亮亮的月光下,在流淌着月光的小河旁。 我知道这条河已不是那条河。我明白这月光已不是那月光。但我感到了歌声中流淌着一样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故乡的月光,那就是像月光一样古老的感情。 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也许是故乡给每一个远行者的初始印象了。 一轮旅途中的明月,也许是所有离乡者所共同拥有的思乡情结了。 夜色一片寂静,一片朦胧,我推开窗,向着蒙蒙远山。 同时也向着那轮圆圆的月亮——这是久违了的月亮,故乡的月亮。它让我感到亲切,感到动心。 我深信,此刻,很多耳朵都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那支歌——“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城市缺少月光,也缺少小河,虽然有时梦里也会听到小河的鸣溅。梦醒时分,便格外地思念那条流动在月光中的小河,格外地留心那曾经让我心动的流淌于月色中的歌声。 城市之外,有一轮亮汪汪的月亮;亮汪汪的月亮之下,有一条流淌着歌声的小河。 在这城市,在这高楼组成的崇山峻岭之间,我们都不过是一个居住在深山中的人,一个远离小河淌水的孤独的人。 每一位离家出走的远行者,每一个居住在深山中的人—— 都需要这样一首动情而美丽的歌! Flash: http://220.202.29.79/ge/dm/flash/F176.swf
哥像月亮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来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思绪,开始随着歌声,流向夜的深处。 此时,最怕看见的,是房里灰黄的灯光,那常常让我忘记故乡月亮的灯光! 此时,眼前闪动着的,是一条流着月光,流着歌声,流着着淡淡忧伤和深深怅惘的小河。 这条河,就流淌在大理州境内的弥渡; 这支歌,就诞生于弥渡县境内的密祉。 在那条清澈的小河边,在那座峻峭的高山下,我曾听到这支歌像小河一样,在月光下无比深情、无比幽缓地流淌。 当时的我,全身血液仿佛凝固,每个细胞都在凝听——那是在十年动乱结束不久的八十年代初。 当时的我,呆在月光下,立在小河旁,被歌声中隐含着的神秘力量所深深打动。 当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二十年后,这支歌竟被各种器乐演奏,传遍整个世界。 一切都会消失,唯有那条小河,还在眼前晃动; 一切都会消失,唯有那篷竹影,还在眼前摇曳; 还有那句月光下压抑住心跳的话——“你……爱我吗?” 还有那声竹影间含着娇羞的嗔笑——“不,我……不爱你!” 还有那块草丛间慌乱的脚步踢落进小河里的石头,那缕夜风中长长飘舞的长发,那道水声中缓缓离去让一双眼睛为之模糊的背影,那阵随即响起的忧伤而甜美的歌声…… 这一切,仿佛是神的旨意,上帝的安排。它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那个夜晚,那个永远留在心上、永远从记忆中抹不去的夜晚,在“花灯之乡”弥祉,我遇到了一对自今也不清楚他们是谁的情人,听到分手之后女的无比深情地唱出的这首在文革中曾一度被禁后来又被无数人传唱的民歌。 从此,只要一见到月光下流淌的小河,我的心头总会流淌起那清亮亮的歌声,还有那月色中楚楚动人的身影。 如今,这首产生于边陲山野间的民歌,被世界很多艺术家颠来倒去,巧加打扮,用钢琴、管弦乐、独奏、齐奏、独唱、合唱、无伴奏合唱等花样繁多的形式,在豪华的音乐大厅演奏,它的弦律,它的情感,渗透到了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的大脑里。 它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不能不说是蓝天白云之下的故乡的一个奇迹! 当在电视上,看到在奥地利音乐之都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水晶吊灯,阿波罗太阳神、音乐女神以及大厅两侧众多女神的雕像,在无限倾慕地用一派金碧辉煌来衬托这支世界名曲,这支产生于我故乡的民歌时,我两眼一阵湿润。 ——我眼里流出了故乡的小河,我感觉到了什么叫伟大! 当在电视上,看到著名歌唱家韦唯在她外国丈夫娴熟优美的白色钢琴的伴奏下,用通俗唱法,时而嘶声呼唤,时而低回吟唱,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情满怀地把这首耳熟能详的歌唱出时,我眼前一片晶莹。 ——我眼前出现了故乡的月光,我认识到了什么叫高贵! 这只歌,不过产生于山野,不过流传于民间罢了——它来自我故乡的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它似乎在给我一种启示:真正的艺术品,不一定产生于那些神圣的艺术殿堂。神圣艺术殿堂里的艺术品,往往来自于粗野荒陋的民间。 后来,我不止一次去参加过正月十五在密祉举办的花灯会。我不无惊讶地发现,这个深深躲藏在寂寞的群山间的小盆地,除了《小河淌水》外,还产生了《绣荷包》、《十大姐》等唱响全国的名曲。从一些民间艺人的口中,我知道密祉的花灯是从唐代就流传下来的。一杯苞谷酒下肚,他们便绘声绘色给我讲了很多类似于刘三姐式的历史人物的传说。他们解释说,这里是云南“走彝方”的古驿站,南来北往的马帮,使这里的男儿常常跟着马帮远走四方,几年几月不能归家,这就构成了密祉妇女解不开的思郞情结。《小河淌水》诞生于这样一个地方就不难理解了。 很多年来,那歌声是一条流淌着月光的小河,深刻而细腻地触动了我的情感。 从此,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更能像月光下的小河这样忧伤而甜蜜地牵动着一个人的心了。它教会我一种哀而不伤的情感方式——无论怎样的失意,生活照样在月光下进行;它让我着迷于一种明朗单纯的表达方法——无须繁复的表白,情感仍旧在歌声中延续。一首歌教会我的东西,远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多。 望着窗外的明月,那个唱着“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的姑娘,如今还在那座山下的小河边,美丽而忧伤地唱那支使全世界都凝神静听的歌吗? 这支歌,曾一度使我神往于一种境界——流淌着月光的小河,一个伫立河边的姑娘,唱起了对远在深山的阿哥的思念。 这只歌,让我久久地羡慕那个远在深山人,那位出现在歌声里的阿哥。 后来,我见到了很多唱着这支歌的姑娘,在明亮亮的月光下,在流淌着月光的小河旁。 我知道这条河已不是那条河。我明白这月光已不是那月光。但我感到了歌声中流淌着一样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故乡的月光,那就是像月光一样古老的感情。 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也许是故乡给每一个远行者的初始印象了。 一轮旅途中的明月,也许是所有离乡者所共同拥有的思乡情结了。 夜色一片寂静,一片朦胧,我推开窗,向着蒙蒙远山。 同时也向着那轮圆圆的月亮——这是久违了的月亮,故乡的月亮。它让我感到亲切,感到动心。 我深信,此刻,很多耳朵都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那支歌——“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城市缺少月光,也缺少小河,虽然有时梦里也会听到小河的鸣溅。梦醒时分,便格外地思念那条流动在月光中的小河,格外地留心那曾经让我心动的流淌于月色中的歌声。 城市之外,有一轮亮汪汪的月亮;亮汪汪的月亮之下,有一条流淌着歌声的小河。 在这城市,在这高楼组成的崇山峻岭之间,我们都不过是一个居住在深山中的人,一个远离小河淌水的孤独的人。 每一位离家出走的远行者,每一个居住在深山中的人—— 都需要这样一首动情而美丽的歌! Flash: http://220.202.29.79/ge/dm/flash/F176.s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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