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童年记忆中的家乡

　　　　　　　　　童年的小石桥
　　我的童年不是在桥上度过，但成长中却有一座小石桥。 　　是它，曾给人带来欢笑，带来悲愤，甚至带来恐惧和伤感，也带给了我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引导我走上了喜欢写一点文字的路，近乎孤独地在已是万紫千红的心塬上，耐着性子，不断拾捡着前人犁铧下翻出的一粒粒沙石，去填充对童年的回忆和对故乡的怀念！ 　　和江南水乡相比，故乡的桥要单调得多，也实实在在是一座普通的石板桥。桥面全部用石板铺成，两侧也有板状的石栏，但上面没有任何的雕刻，也没有古色古香的风雨亭；在我的映象中，它说不上象雨后飞架河端的彩虹，但很漂亮，．．．．．． 　　尽管家乡多水，村子四周都是莲田，但是，莲田与村庄、莲田与莲田之间并不架桥。 　　在我童年的时候，小村仅九十来户人家，不足五百人。整个村庄傍路依水而建。一条小河和三条纵横交错的主干道整齐地构成一个“井”字，按照地图的方位把全村分割为五块。井字右边的一竖就是那条河，在河与北、南两条路（井字的两横）交汇的地方，建有几乎同样的两座石桥。 　　村子夹在井字中间一块叫“村中”，河以东、两条路以内的部分叫“村东”，其它依次叫“村北”、“村南”和“村西”。四个夹角主要为上面说到的莲田。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家乡，那时，村内很少有人家盖新房，地皮也没有现在这样紧张。每户房前屋后都有园地，园地上不仅种了各种小菜，还种着各种不同品种的果树，普遍有桃子、梨子、梅子、杏子和李子等。个别家庭还有自家的果园。
　　　　　　　　　　
　　全村主道宽敞，绿树成荫，蔷薇遍布，河水清沏，白墙灰瓦，在村外荷花、碧水的辉映下，宛如一幅水墨画．．．．．． 　　然而，我所说的这些，比起历经沧桑的石桥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小桥是全村整个历史的见证，小桥就是一本厚重的村史。它不仅在数百年来亲眼目睹了这个小村产生各发展、演变的过程，让祖祖辈辈用自己坚实的脚板将之细细地刻在了自己身上，还用自身坚实的胸膛，支撑一辈又一辈的人走完了自己该走的路—— 　　由于处在村了的中心和交通枢纽上，下面有水，四周有树，环境优美，从太阳出山到落山，不是桥下聚满了淘米洗菜的妇女，就是在两旁的护栏上坐满了体闲拉家常的村民，张家长，李家短，田里的活，地里的事，磕子无忌、白话无根，天天重复，时时翻新。 　　更有“杨秀才”和“尹没完”，一个在南桥，一个在北桥，拉开架势，摆下书场，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演义古典文学名著和传统评书段子，吸引了无数的村民。 　　“杨秀才”其实没念过一天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从小跟外村的舅舅们外出做小炉匠，解放后又在县城一个大机关帮过几年厨，算是走南闯北，长了见识，加上博闻强记，肚子里装了无数的故事，得了个秀才的雅号。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老者，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无论他走到哪儿，大家总要拉住他讲上一两则，几天见不到他，就会有人找上门去，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有事无事到桥墩上坐坐，顺便讲几则故事的习惯。 　　“尹没完”却读过私塾，大儿子在省城工作，吃喝不愁，看了大量的书。到我记事时，已经说书好多年了，起先是凭记忆讲章回小说，后来便现炒热卖，拿着书本讲。 　　我从小喜欢看书，但却没有几本可看的书，于是一下了课，也就挂念着桥头，在南桥墩上听完了“杨秀才”讲的赵诚（白族民间传说中的智慧人物，相似于后来知道的阿凡提、一休等）故事，又跑到北桥上听“尹没完”的孙悟空大闹天宫．．．．．． 　　有时白天功课紧，没听到他们的“道德”（村里人把故事、传说、趣闻等叫做“道德”），心里面空落落的，不要紧，晚上去，若是运气好，会听到他们绘声绘色的摆唠。运气不好，也会听到二传手们的批发：由一个人主讲，听过的人们你一点、我一段地补充完善，另有一番情趣。有时讲到一些精采情节，一个人还没说完，另一个人马上就反驳他讲得不对，在讲的当中，不时有人补充，直到谁都没有异议。 　　其实，有此故事已不知反反复复地被演绎过多少遍，其中有些情节已经旧貌换新颜，但总是百听不厌。 　　夜晚的石桥，那么热闹，又是那么宁静，虽然桥下是哗哗的水声，四周还有来自天赖的蛙鸣虫噪，还有在大公路上赶“月亮街”的青年男女们唱和情歌的声音，但在石桥上或坐、或蹲、或站的人们，为这些讲了一辈又一辈的故事所吸引，有时紧张、有时层愤慨、有时唏嘘，任思绪飞出小村，上天入地，出神入化。 　　从那时起，我知道除了学校发的课本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书，上面写着永远也说不完的东西。知道世间有高兴的事、害怕的事、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有时候，因为故事中的妖魔鬼怪，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躺在被窝里做恶梦，但是，总还是想听，让自己的思绪去漫无边际地漂荡．．．．．． 　　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小石桥，或许就是这座小石桥和小石桥上那些“道德”和“磕子”，让我迷上了书本，迷上了书本上的文字．．．．．． 　　随着彩电进入家家户户，小石桥也逐渐失去了他往日的热闹和充实。只有桥下哗哗的流水，仍然不停地唱着自己的歌谣，从容地逝去。或许，它是满载着村子里每天发生的崭新故事，去送给早已成为故事的“秀才”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