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灵山浮生记

灵山浮生记

　　我们走上灵山。山与我们温存地对视和意会。我们来寻找超越于山的什么，但我们又不能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山的阻隔也许使我们离得更近。 　　灵山下有寺，为灵山寺；灵山寺往上，便是山与树葱笼在一起。树除了秋天一片霜红的枫树以及或粗或细但皆显苍虬的松，还有其它种姓不同长相各异的树兄弟。而石树，则是山通过石头又生出的一种树。它近看是硕大无比的一个个大石，稍远看就是石头的树。大石依山谷的幽曲及流向连缀成树干树枝的形状，人们便命此景曰石树。不知越几万几千年岁，苍老的流水席卷苍老的山脉，让一个个大石在山谷里滚动到绝望为止。石终于没能离弃山，而水也只好在石隙中流下山去。 　　只有灵山才能长出石树。 　　灵山有道，也有灵犀，它在我们的行走中显现和飞动。天地之间就总有一双天目或灵眼在注视我们。灵山的眼，你的眼，我的眼，于是合成无所不在的眼，它似乎是风叶，是鸣禽，是路边的草或涧中的云影，抑或是一块大石上的斑斑苔痕。 　　我们像小虫一样钻入石树。四肢张开，身体匍匐。在那些大石的缝隙中，人小得微不足道。据说要钻大石覆盖下的十八个洞才能登上山顶。第三个洞很黑，黑得像我们已被囚禁在大石内部起自远古的黑暗之中。于是焦躁，周身的汗被黑暗挤压得冒不出来。也许我们不该走这灵眼瞩目不到的地方。 　　好容易在远处隐隐地透出一丝薄亮，于是我们知道自己还有一双叫眼睛的物体。感谢神灵，没有让我们变成顽石。我们跨越山谷，回归到右侧的山道上。脚下把握住自身的平衡，不再惊险，灼热的阳光此时也不叫人生厌了。 　　仍然有目光，在一朵翻过山来的白云之前眨动。它敞亮、纯笃，像来自宇宙诞生时最初的眼。树声蝉鸣初起，山野就一波一波起浪。大石好象争先恐后涌来。它很圆，如果有一只大手拍动一下，也许它就会弹上天去变成云团。 我们在山野的伟力前沉默，回归到自己内心。恒久地，坐成阳光下的人形碑石。事物的距离消失，而目光仍如心绪一样在石头中越扯越长。心里在长出一种渴望飞上天空吗？ 　　午时的上行，我们觉得在往下栖落，而回身向下，又被羽箭一般的草木所牵引。我们绕着几组大石兜圈。山出示台阶，提醒我们重新坐下，坠住悬浮的心。灵山之眼眨动着一片阴凉。磨去精神的锈蚀，一次缀连消除一片灰暗。心慢慢如眼一样灿亮。你是我们吗？我们是你。山谷间一问一答。薄如蝉翼的一层阻隔也是九重天。

　　山林淡去。群鸟围拢。沉重的飞升中顿悟的是人生的多义。还有山顶，山顶就是尽头。那上面肯定生长着更多灵欲之苗。但我们不能不止步，一片片地拾起闪烁在山阶上的阳光和喜悦。 　　让我们变成山中不语的树吧，也许因此能感知山的永恒。我们摇晃枝条，我们飘落黄叶，我们绵延四季，然后鸟翼带走我们的轻灵。 　　那一双眼喜极而泣。满天之叶正在蕴酿一年中最后的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