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原创] 去公社看宽银幕电影

2020-12-14抒情散文西北狼

去公社看宽银幕电影
西北狼太阳落坡时,公社坝子头的留声机开始放歌儿了,先是“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然后,“北国的春天已来临”也来了,震响了公社所在地,我们的天台大队,以及邻近的红星大队、团结大队、民利大队。远一些的红八大队、红岩大队、
去公社看宽银幕电影
西北狼   太阳落坡时,公社坝子头的留声机开始放歌儿了,先是“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然后,“北国的春天已来临”也来了,震响了公社所在地,我们的天台大队,以及邻近的红星大队、团结大队、民利大队。远一些的红八大队、红岩大队、朝阳大队,亦会由从我们天台大队的大公路过路的人,带回公社今天晚上放电影的消息。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没有通电的乡村,对于可以使用照明电的公社所在地,怀有一种强烈的向往。而公社是一级政府所在,里面住的都是国家干部,哪能让泥脚杆随便戳进去。除非是两口子打了架,要公安特派员调解,或者是超生了去交计划生育罚款,才能缩着颈项低着眼睛,脚跟打脚跟地,进一回公社。可要是放电影,那么,哪个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大大方方地,前去亮着一百瓦的亮花花的大灯泡的公社,只要他出得起五分或者八分的电影票钱。   我们生产队的蒋矮儿,在天顶寨上手舞足蹈,大声嚷嚷,“三八二丈三的宽银幕,宽银幕!”稍微上过几天学,懂得加减乘除的人,都能指出蒋矮儿的错误,三八应该是二丈四。可是没人向他指出这一点,因为大家都伸长了颈项,踮起脚跟,鸭似地向公社的坝子张望,尽管他们是站在比公社高四五百米的天顶寨的坡上。我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算术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但我也没有向蒋矮儿指出错误。我也踮起脚跟,鸭似地张望,那宽长宽长的大银幕。二丈四的宽银幕啊,不容易看到啊。公社放电影一直是用八尺见方的银幕,前两年才改用八尺宽一丈二长的大银幕,二丈四的宽银幕,是放映员彭学斤、刘亚光刚刚才从县城梁平搬回来的。   当天晚上,我家屋后的小公路上,不停地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那是天顶寨后的朝阳大队的社员,到公社看电影来了。父亲是个退伍兵,特别喜欢看电影,公社的电影下队,即使有二十里远,他也要打着电筒去看的。今晚就在公社放宽银幕电影,他哪里会错过?父亲早早吃了饭,在颈项上挂上了装三节牛头牌电池的长电筒,去看电影了。我一直是父亲看电影的同伴,不会走路时是背在父亲背上的,刚会走路时是骑在父亲肩上的,后来是拖在父亲手上的,我们一起去过别的大队别的公社看电影,我和父亲就是一对绝配父子兵。这次,只有一里路的公社放电影,还是宽银幕,我怎么能不去呢?可是,一角钱一张票,贵得很,父亲是不答应的。父亲虽然不答应,可他前头走,我后头跟。到底担心我跌进堰塘,父亲放慢了脚步,等我揪上他的衣服后,还是一起去公社看电影了。   路上人很多,有打手电筒的,有点竹片火把的,有点向红杆火把的(所谓“向红”,就是向日葵,葵杆的外皮剥下晒干,易燃,引火或作火把用),有什么火把也没有摸黑走的。呼朋唤友声,响在山路上、田埂上,响在小公路上,然后又汇集到通往公社的大公路上,从我们天台大队穿过的大公路上。不停地有人跟父亲打招呼,“老申,带娃儿看电影儿哪?”“嗯哪。”父亲说,“屁娃儿,人小瘾儿大,就是喜欢看电影儿。”这是在日绝我呢。父亲一日绝,我的心头就踏实了。父亲日绝人后,总是大大方方地买票进场看电影的,那么我就可以坐在公社的石头坝子上,安安心心地看电影了。   我们公社的大坝子用竹篙插了一圈篱笆墙,挡人不挡眼。在篱笆墙里看电影,窄银幕是五分钱,大银幕是八分钱。没得五分钱八分钱买票的,就在篱笆墙外头的大路上,田埂上,驻足观看。电影的故事发展到高潮时,观众会欢呼,年轻人会打口哨,或者把刚换上新电池的手电筒朝天上乱射,比光的亮度。这个时候,放映员彭学斤会关掉配音,非常严肃地警告年轻人莫乱来。彭学斤是我们公社专管放电影的,会画很好看的宣传画,听说还读过高中,并且到大队下队放电影,去哪个大队不去哪个大队都是他说了算,很有威信的。年轻人怕他,悄悄地把手电筒熄了,继续看电影。这是在篱笆墙里的人。篱笆墙外的年轻人,站在田埂上的年轻人,还是闹,还是叫。却一不小心掉进了水田里,落汤鸡般爬起来,浑身打摆子样,也不闹了。   可是,那天晚上,居然是放映李连杰主演的“香港武打功夫片”(放映员刘亚光语),《少林寺》,少林和尚们“哈哈”的拳脚声,让人血脉贲张,恨不得也冲上银幕,将那为非作歹的王仁则痛打一顿。坐在坝子里的人们吼起来,挤在外头看巴边儿电影的人,也跟着吼了起来,手电筒光象长剑一样,在夜空中划来划去。彭学斤再次出言警告。但是这次失效了,场外围观的人太多,靠着篱笆墙,挤呀挤呀,终于挤倒了结实的篱笆墙,涌了进来。收票的又想拉这个,又想拉那个,却一个也没拉住,反而被人推到水田里了,哭丧着脸站在田中央。关键时候,下乡知青、放映员彭学斤,让人打开了检票口的简易门,让无钱购票的人,都进场观看。坝子里一共塞满了三四千人,差不多是是我们天台公社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好了,这下坐不成了,我再次爬上了父亲的肩膀。   香港拍的武打功夫片,完全是马上马下真刀真枪地打,觉远等人的功夫,也都是全国武术比赛上拿冠军的水平,好看得很,引得尚武的年轻人欢呼连连。每当觉远朝敌人发出一招时,银幕下的人群,总会跟着发出一声极响的,“哈!”“哈、哈”声连绵不绝,三个小时就这样在被挤垮了篱笆墙的公社的大坝子里“哈、哈”地度过了。   散场回家时,我紧紧拽着父亲的手,在人潮中艰难地往家走。那些充当“哈、哈”声主力军的年轻人,嘴里大喊着“迢(‘跑’字的乡音)啊”,晃着电筒光,在路上奔跑起来,并且边跑边打闹。已经四十岁的父亲,觉得自己还年轻,也跟着奔跑起来,全然不顾会把我甩在人群中。我自然不能落下,于是也跟着跑了起来。许多的火把,手电,在山野里奔涌着,火龙一般。突然,有一丛巨大的火光冲起,映红了一片天。原来,是那些还不曾象觉远样剃得脑壳亮花花的的年轻人们,将路边人家的草树(围树而堆的稻草堆),当成王世充在开封府的粮草,一把火点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