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故乡 奶奶
2020-12-14叙事散文迈阿密的寒冷
昨晚做了一个梦,竟梦见走了12年的奶奶,还是镌刻在心底深处的那令我感动的一瞬——奶奶佝偻着身子背靠着门前的老树,瞪着昏花的双眼努力辨认村口来来往往的每一个像我或不像我的人,丝丝银发在晚霞的余晖中格外闪亮。夕阳下这个固执守望的孱弱身影,已成为
昨晚做了一个梦,竟梦见走了12年的奶奶,还是镌刻在心底深处的那令我感动的一瞬——奶奶佝偻着身子背靠着门前的老树,瞪着昏花的双眼努力辨认村口来来往往的每一个像我或不像我的人,丝丝银发在晚霞的余晖中格外闪亮。夕阳下这个固执守望的孱弱身影,已成为每个星期五下午我家门口一道不变的风景。
难道真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说?白天看过一篇题为《大人三年祭》一文,言之切切情之深,老丈人辞世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作者回想他活着时的一言一行一惊一乍还是那么栩栩如生,令我愧疚得无以言表。先前总认为自己的文字太过平淡,害怕手中笨拙的笔会怠慢了奶奶对我的感情,便一直不敢贸然。许是奶奶想我了也或是生气了,昨晚竟不请自入梦中来。
其实,奶奶并不是我的亲奶奶,奶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大爹年仅26岁就走了。对于那个年代,1973年出生的我只能这样理解:一个生命的消失就如同掉了一根头发一样无足轻重。可对于一个母亲,那种痛楚和绝望却是毁灭性的。当惟一可以暂时栖身的茅屋失火,却还要忍受没日没夜的批斗时,是奶奶用柔弱的臂膀搀扶着我们熬了过来。现在忆起当初躺在她干瘪得不能再干瘪的怀里的情景,该是怎样的一种温暖和踏实啊!
待我们稍大一些,家境有所好转,奶奶依旧没闲着,她经常颠着小脚四处拾掇一些如金银花、芍药等之类的药材,采回晒干后变卖成几块糖或是一根红头绳或是一支铅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7岁生日那天,奶奶摆上桌的全是肉丸子、肉蹄子、肉骨头等。我很纳闷,于是奶奶便讲了我为吃肉挨打的往事。据说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肉,一次在邻家玩,时逢有肉,仅得到主人的略作点头,便迫不及待地以与我年龄极不相称的大幅度动作和惊人的速度一扫而光,气得奶奶拧着我的耳朵大声责骂:“我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随便吃别人的饭……”我还委屈万分地大哭:“我吃的是肉,又不是饭……”奶奶摸着我的脸讲着讲着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我的小命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是奶奶给的。我至今都还能记起发生在22年前的对于我来说犹如走了一回生死线上的那一幕。那时候的我最爱乐颠颠地跟在奶奶后面窜门,这样可以得到年纪稍长的祖辈们用老枯树皮般的手递给你一些平时积攒的水果糖和饼干。那次和往常想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也并没有清晰地听到有关乌鸦的不祥之音自附近传来,我们祖孙俩和许多次的窜门一样端个板凳坐在邻家的屋檐下,不想正居我们头顶屋檐上的一根木檩子突然间坍塌下来,是奶奶用枯柴棒一样的双手一把将我从怀里推开自己却被打个正着,好大一会儿奶奶才在我的哭声里醒过来,从此还落下了一到下雨天就全身疼痛的后遗症。为了报答奶奶,我破例每隔三天陪她睡一次觉,直乐得她每次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我几乎喘不过气儿。那时我总担心她会在某一个凌晨突然死去,我老缠着她傻傻地重复同一个问题“会不会这样吓我”,每次奶奶也都会千篇一律地重复一个答案“我怎么舍得吓我的乖孙呢?”
但她终究是吓着我了,虽然她极不情愿。奶奶84岁那年,一次小小的感冒让她一病不起,从此,她的身体在我惊恐和挽留的目光中越来越糟。直面奶奶蜡黄的脸、灰暗的眼和僵硬的手,既便是头顶六月的太阳,那一刻对生命的无法承受之轻也让我冷彻心脾。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夜,我至今都不能抹去她拉着我的手时充盈的爱和不舍,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疼痛如利箭直抵心魂,更没想到这次拉手竟定格成了永久。奶奶第二天凌晨就走了。待我考试完狂奔回家时,已是黄土一堆,阴阳两隔。止不住的泪,潸然而下。每每想到就在全村人都在用最古老最质朴的祭祀为她送行,而-奶奶最疼爱的孙女却未能尽奉最后的一点孝心时,深深的、深深的遗憾和愧疚总折磨着我,一直到今天。
穿过岁月的泥土,我仿佛又看见了奶奶,她还在老柚树下等我放学……
奶奶的爱已溶入我生命的血液,过去、现在和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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