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脚的随想

　　祖母有一双精致细小的脚。 　　小时候因为祖母行走不快，我与堂兄弟总是喜欢惹她生气，因为祖母一生起气来就会拄着龙头拐杖在身后斥责着追赶我们。我们很喜欢看祖母生气时“奔跑”的样子，一晃一晃，如同站立不住的不倒翁。 　　祖母当然追不上我们，我记得曾经有个晚上，一只怀了大肚子的母老鼠当祖母的面堂而皇之地外出觅食，祖母摇晃着追赶，谁知老鼠慢，祖母更慢，一个小脚女人与一只大肚子母老鼠在我的面前上演着慢镜头，结果老鼠最终获胜。因此，祖母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我们的，我们绝对安全。 　　当然，假如母亲在场情况就截然相反，她会迅速的拿起扫把飞快地追打我们。 　　我的母亲，她当然不是小脚，她飞快追赶的结果是我与众兄弟在嬉笑中一哄而散。尔后又聚在一起，开始激烈讨论那个在我们脑海中存在已久的问题。 　　“祖母的脚为什么那么小？鞋子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形状？” 　　尽管有这样的疑问，我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直到，我长大了。当我读了书，了解了过去社会的道德标准，我才明白在祖母的时代，对于富家女子若要贤良淑德，小脚是必须有的，并且越小越好，因为那个年代她们恪守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女守则。脚，只成为评判的标准，于生活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于是，生长在富家的祖母从小在痛苦中完成了她贤良淑德的蜕变，或许在她疼痛的时候，她会越发羡慕穷苦人家的女子——可以大步行走，可以随意露足，可以让脚自由自在的生长，没有一点禁锢。 　　虽然自始至终我从没有亲眼目睹过祖母小脚的模样，但我相信，那一定不美丽，或许它恰恰成为了祖母身心残缺的标志。所以，祖母每次洗脚都会禁闭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她去世。 　　去年冬天，祖母去世了，连同他的小脚，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 　　站在灵堂外面，远远望着祖母安详地躺在儿孙为她布置的灵柩里，我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每天傍晚，拄着拐杖用一对小脚站在院子里问我“吃饱了没有”的老人。 　　祖母走了，那种畸形的社会也已经过去，只希望不要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