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

春天，我总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不仅源于春光明媚，百花盛开，一切都欣欣然的样子，更是因为，可以回想起，自己的初恋，一朵梅花与春的爱。正如，在大学毕业第三年的春天，与老公结婚时，一位好友，用了我俩的名字，写下祝贺语：花开爱情树，春梅百年好。 都说春梅结合有极好的寓意。或许迎合了这样的天意，在老公多次追求下，我终究爱上了他，这个充满青春朝气的阳光男孩。 那是30年前的春天。那个早春，寒风料峭却又格外的阳光明媚。当时，还不是老公的春是我的同事。我们都在河道管理处工作。他是通讯科的外业架线工，而我是工程科的技术员。 正月十五刚过，我们都开工了。我骑着车子，经过黄河大堤，到河滩里的工地去施工，而他恰恰也在河堤上，维修电话架空线路。那时，他飞身如燕，轻盈，敏捷。背着工具，踩着铁制的脚蹬，一步步，轻松自如地攀到线杆的顶端，扬头，甩袖，挥开臂膀，再双手上举，动作连贯娴熟，很快就潇洒地完成了检修任务。 而我会站在河堤边，傻傻地仰视，看绿色工装的他，在完工静止的瞬间，宛如一幅画，一棵绿了枝桠的树，迎着朝阳，凌空飞翔。我便由衷地，偷偷喜欢他的帅来。这样的时光有好几次。我甚至私下打听，他去哪个地段维修了。然后，绕道去看他干活，欣赏他的行为艺术。
在当时，他个头一米八，身姿矫健，在空中就像一只大鸟展翅。可是，到了地面，结实健壮，浓眉大眼的他，却言语不多，像个女孩子，只会羞涩腼腆地笑。在单位的年轻人中，他很出众。人模样好，又干净，勤快，是单位的业务能手，年年出席省市先进。
我说不清楚，当时自己的感觉。对他，既想接近又怕亲近。我钦佩他的才华，喜欢他帅气的容貌。可是，我的母亲，早对我说，回到城里，才能找对象。因此我推托了好些介绍人。我当时想，与春只做工作伙伴，或者再近一点的朋友。谈恋爱是绝对不行的。于是，我把对他的春意萌芽埋在了心里，不再酝酿与发酵。虽然，有个十分要好的同事姐姐，与他一个科室，私下里与我说，替他保媒，说合我们一对，还说春梅结合是美意。我当时笑着回绝了，说不可能。
可是，那年的春风格外撩拨人。总有人隔三差五的给我说媒。而我，保持一贯的风格，所有的下文我都一概不接。可是偏偏就有一个人，那么执着倔强地不怕碰钉子。 这个人，就是我说的同事春。他调动了他的所有人脉，对我”围追堵截”.全面进攻。起初，还是那个要好的同事姐姐，请我去她家吃饭，饭食间，夸他的好，把他说成了一朵花，人品好，实在，孝顺，又会做一手好菜，等等。
我这人，有个倔脾气，越是说谁好，我越是不去理会。对任何人的评价，我只听从自己的内心。不去人云亦云。所以，我不再看他的行为艺术，甚至躲着他。
于是，他又走了第二步，让我的科室主任，做我工作，让教育科编排他，做我的助教。那段时间，我在单位的专业技术培训班当老师。的确，他很用力，帮我手工刻写教案，作业，考试卷。当时没有复印机，都是在蜡纸上手刻字，之后墨印。他的字很漂亮，印出来的文稿都干净规整，令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不仅粗活干得好，细活也如此不含糊。但是，母亲就我这一个女儿，父母身体都不好，希望我尽快回城照顾二老。一旦与他联姻，那我或许一辈子就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庄了。
我心里翻滚着波澜，他的确有优秀的地方，可是家在农村，负担又特别的重。我不能被他拖累。我还是没有答应。
最后，他就狠狠心，走出第三步，找了单位的工会主席，找我谈心，说他军人出身，在部队上就入了党，思想品德，工作成绩都出色，人又长得周正，还上纲上线，扣下我一堆帽子。然而，这正是犯了大忌，我最反感用高压形式解决事情。到此，我仅有的犹豫，彻底不存在了，我坚定地说，不同意。
或许正如人们对我的评价，情商不高，爱情观太现实。我的确没有相遇过令我心动，不能自拔，地动山摇的爱情。我真的体会不到，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却不能够被爱接受。他可能很痛苦，有一段时间，他很消沉。虽然，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感觉很别扭。
第二年的又一个春天，春节过后，任务不是很紧迫，作为团支书的我，特意组织了一次大型团活动。十几个年轻人，骑车40里去县城看电影。
去的路上，大家争先恐后，呼叫着，唱着歌，像放飞的鸟儿一样欢快。可是回来的路上，天色很晚，我的车帶又被扎了，大家一筹莫展，是春主动帮我妥善处理好车，然后提议，用他的车带着我回去。我起初不接受，但是，大家都赞成。我只好硬着头皮，费力坐上了他28型号车的后座上，然后，迎风，颠簸着，赶着几十里的归途。
早春的夜晚，的确很冷，特别在田野上。他似乎感觉到了，就微微侧过头，告诉我，可以把手伸进他的上衣两侧口袋里，这样可以取暖。其实，这样可以环形的抱着他。我见过有情侣就是这样，男的在前面骑车，女的双手从腰间环形抱着男的，而后把脸贴在男的后背上，看着很亲密的样子。而我们不是情侣，这样做不雅观。但是，因为太冷了，我还是怯怯地按着他的意思，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的确暖和一些，不过两个胳膊悬空在那里，支撑不了多久，加上车一直在颠簸。我怕失去平衡，只好搂紧了他坚实的腰。
这是第一次接触到男人的身体，我有些触电的感觉，有些酥麻，有些快意。他的脊背像一座山，挡住了寒风，我更多的是温暖。
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他。开始接受他的约请。起初，在单位的篮球场上走走，工会的图书室里坐一坐，腼腆地说一些话。后来他胆子，不，是我们两个的胆子都有些大了。他给我写了一张纸条，晚饭后，去村口见面。
这是离开单位，最远的一次约会。他领着我，顺着出村的一条小路，在月光朦胧的夜晚前行。我有些害怕，问他要去哪里？他神秘地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约莫有半点光景，小路右旁有个下坡，顺着坡下去走出十来步，停下来，他说，你看这是啥？我看见，我们的脚下，有两条发暗的条状物，一直向前延伸，再细端详，是两条窄窄的轨道。我惊讶地问：“这里怎么会有铁轨？”他有些得意地说“不知道吧？这是已经废弃的小铁路。以前这里有个物资周转站，这个铁路就把修建大堤和防护抢险物资运到河堤那里，立下了大功劳。后来，河堤建设多半是汽车运输。这个小铁路就退役了。很多年了。。”
我刻意地站在铁轨上，感受脚掌被铁骨的顶突感。我有一种自豪与踏实。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把我领来看铁路，是有一种情感要传递给我，他敬重铁路给人们所做的贡献。因为我是铁路世家，他是敬重我们家以及敬重我的。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说，这里虽然是个偏僻的小乡村，但是距离铁路不远，他想告诉我，这里距离家也不远，沿着轨道就可以回家，沿着轨道，就能够回家！而且，他可以拉着我的手一起回家。
我突然的有些哽咽……
这个春晚，夜色阑珊，我和他郑重的拉起了手，沿着细细地轨道，向河堤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处水塘，泛着天光，深蓝色，有春风在水面上开出青花。那一晚，在我动情时，他欠了我一个初吻。他说，在我们最好的时候，才能把彼此交给对方！
后来，我推翻我自己，说服了我的母亲。在第三年的春天，毅然嫁给了这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婆婆说，他是春天出生的一棵树。而我，恰是天地间，他这棵树上的一枝梅，也是唯一盛开，陪他到老的一枝梅。春梅是真意，春天的故事才能永远说下去。
20170215静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