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树欲静而风不止
2020-12-14叙事散文逝者如斯
锣鼓喧天,鞭炮串串;哀乐阵阵,喇叭呜咽。十八个花圈,在初冬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一行送丧队伍,缓缓地行走在一座山与另一座山之间。队伍中走在我前面的,是我爱人的哥哥;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的今年七十有六的岳母。身在南方,除了自身平安,平时唯一的心
锣鼓喧天,鞭炮串串;哀乐阵阵,喇叭呜咽。
十八个花圈,在初冬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
一行送丧队伍,缓缓地行走在一座山与另一座山之间。
队伍中走在我前面的,是我爱人的哥哥;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的今年七十有六的岳母。
身在南方,除了自身平安,平时唯一的心愿,就是家里的老人要个个身体康健,即使偶染小疾,也要有惊无险。
我的母亲在我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就离我而去了,父亲也在十二年前仙逝。岳父大人四年前就已离开,四位老人中只剩下岳母身体尚好。俗话说“郎为半子”,可在岳母眼里,她待我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
记得当年,我和爱人第一次去乡下见丈母娘的时候,时值中午,我在灶台下与她相见。为了拉近距离,我主动蹲在灶台下一边帮她塞柴火,一边与她拉家常。赣北乡下的土灶,多半不烧煤,烧的全是山上的柴草或是收上来的庄稼杆儿,每次煮饭,要有人不停地往灶台里添火。
仅凭第一印象,岳母就看中了我。事后爱人偷偷告诉我:我妈说了,不管你家有多穷都不怕,只是有些不放心当时我鼻梁上戴的那副眼镜;当女儿解释说那是近视眼,读书人当中十有八九难已幸免时,岳母大人便又微笑着释然了。那天中午,我的碗里装上了九个荷包蛋,吃得我的肚子胀得圆圆的。老一代的人,遇事都有讲究,九个荷包蛋,意寓长长久久之意。
订了亲之后,我每次有空去乡下看岳母,她总是把平时好吃的东西留起来,自己舍不得吃,等我去吃。儿女们长大了,她本该放下重担,安享晚年,因为按家境,岳父和哥哥都是教书的,在乡下算得上是上等人家,可她前五十年吃过千辛万苦,操劳惯了,到死都舍不得休息一天,每天在家里起早摸黑,照看小孩、洗衣、烧饭、养猪、捆柴火,农忙时还要去田间端水送饭,在门前晒谷收粮。在岳母的坚持下,家里一般至少要养五六头大肉猪,每年可为哥嫂创收五六千元。村里家中无老人的媳妇们都说:老人真是个宝,就算不能干活,最起码后生走到哪儿,家里也不用锁门。
岳父去世以后,岳母大人一年比一年显得苍老。岁月不饶人,每次我和爱人在南方的电话里听母亲的声音,感觉到她说话的力度远不如从前了,有时为了表达完整一句话,中间要停顿好几秒钟。挂断电话,我总对爱人说:母亲真的老了!可我们为了生计,常年在南方打工,不能在近前尽孝,心中着实深感不安。可老人总是嘱咐我们: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很好,你们好好工作,别记挂家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接到岳母病危的电话,我连夜赶回北方。2118次列车自东莞东站开出,沿途经过惠州、河源、龙川、定南、龙南、赣州、兴国、井冈山、吉安、南昌,直达九江。
夜深了,一路上天气渐渐转凉,由于走得匆忙,我来不及多加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听着火车的车轮与铁轨发出的一阵阵有节奏的撞击声,我毫无一丝睡意,不是因为身上冷,而是我的脑子里在不停地思索着一种人生的过程: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大阶段:二十岁以前,在父母的呵护下读书、成长;二十至三十之间,忙着结婚成家立业,想的最多的只是自己,很少有时间去想想父母;三十至五十之间,又在忙于抚养自己的子女,尽一些赡养老人的义务;五十至八十之间,自己也老了,可脑子里每时每刻想的仍是儿孙。乡下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上对下永远是真心的。相反的,我们做子女的,一生之中又有多少时间在替自己的父母着想呢?在平日紧张而繁忙的工作之余,是否按时打个长途电话问候一下老人,给老人报个平安呢?
岳母去了,从此我再也不能见她,再也不能从她的身上,补回我从小失去母亲的母爱了。借着车箱里微弱的灯光,我强忍悲痛,在一张纸烟盒的背面,一口气写下几行诗,算是一路送别岳母,以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悲闻噩耗天上来,
从此阴阳两分开。
昔日音容今犹在,
长哭当歌泪盈怀。
生逢旧世八十载,
相夫教子巾帼才。
贤慧从善全村爱,
儿孙送别天地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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