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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两匹马

2020-12-14叙事散文叶卫东
两匹马 两匹马,一红一白,放牧在江边的草滩上。它们除了低头吃草,更多是紧张地甩动尾巴,驱赶叮在身上的蚊蝇。一直到夜晚笼罩它们,尾巴仍很绝望地掀动越来越沉的暮色。红马的尾巴先不见了,只有白马的尾巴还像一把桨一样,在难以让人辨别地划动,直到消失
           两匹马   两匹马,一红一白,放牧在江边的草滩上。它们除了低头吃草,更多是紧张地甩动尾巴,驱赶叮在身上的蚊蝇。一直到夜晚笼罩它们,尾巴仍很绝望地掀动越来越沉的暮色。红马的尾巴先不见了,只有白马的尾巴还像一把桨一样,在难以让人辨别地划动,直到消失为止。这让我联想到马的夜晚是多么艰辛。   在这座长江边的城市很少见到马。江边草滩上有过羊,更多的时候是见到几头牛。   每天黄昏,我习惯于到江边散步。城市正在修筑防洪墙,现在已经初具规模。我走过的那一段是皖北民工在建造。施工期从春到夏,这些赤裸着上身干活的民工晒得越来越黑。他们每天工作时间很长,天黑了才收工。他们喜欢吃面食,每天晚餐都是面条。夜晚,三三两两地蹲在路边吃面条,脸和手和夜色一样黑,整个人都跟黑夜融在一起,难以辨别,只能听到一片呼噜呼噜喝面汤的声响。他们极少说话,好像只在专心享受晚餐。有时难得地和在江边散步的人搭几句腔,主要是本地人向他们打听皖北的风俗饮食习惯,以及他们的工资收入。当知道他们每月的工资扣除饭钱不过二三百元时,引起了人们一片叹惋声。说这么劳累的活,才拿那么点点钱,怎么还干。皖北人倒是很平静,说不干怎搞呢,在家种庄稼挣不到钱,还要赔钱,出来了总能挣几个。寄回家让儿女念书,给老人看病,一个家就维持下去啦。   据说这两匹马就是他们从皖北带来的,原本是想让马帮着干一些重活,后来却又卖给一个本地人。可能是因为买主出了一个好价钱。   在一个黄昏,我见到买下那两匹马的老头。他是一个小巧敏捷型的六十岁左右男子,说话很幽默,手上颇自在地舞弄着一截绳头。那天他兴致很好,和坐在防洪墙上吃面条的民工说笑,他调侃他们小时候读书不上心,父母拿棍子打都不进步,现在只能出大力,流黑汗;又说他们是戴草帽子的,最难缠,十个戴大盖帽的管不了一个戴草帽的。民工都不吱声,听他讲,本地人有听不下去的,就调侃老头:光说别人,你自己呢,算是戴破草帽还是戴大盖帽的?老头一听,嘿嘿地乐,后来就走了。
  几天以后,我正好看见他牵着两匹马往江边走。他步子很快,马在他身后一溜小跑。马蹄声悦耳,老头很得意。将马放牧到江滩后,他又转回头,我和他打招呼,他呲牙一笑。我们谈起北方拉车的马,跑在大平原上真带劲。后来我知道他养马主要是白天在风景区租给游客骑,收点费。至于马的开支,并不大。   两匹马在江边放牧,老头也不多管,有些夜晚,两匹马在夜色中吃草,头各朝向一方,身体靠得很近,尾巴甩动着,相互驱赶蚊蝇,感情显得很亲密。更多的夜晚,两匹马分开,黑马仍在原地,而白马四处游走,总有些烦躁不安的样子。有时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能听得见它的鼻息。到后来夜色沉沉,黑马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而白马仍然在夜色的前沿走动,浮现着一片淡淡的白影。凉爽的江风起来了,那白影就在风中飘移。   大约怕马乱跑,老头离开江边回家前,总要把马系在不同的木桩上。看他系马很有意思。他屈身侧行,想避开马的视线,从马的身后接近马。但马总会及时识破,掉过身体,面对着他。于是老头回头,对我们这些闲看的人自嘲地一乐,又开始新一轮偷袭。到后来总算把马系好了,老头如释重负,对马做了个鬼脸。我发现老头还有些畏惧马。因为他是南方人,毕竟和马接触得少吧。   在这两匹马的背景中,还有几头牛在吃草。其实牛在江滩上的存在,远比马要长久,不过本地居民已经熟视无睹罢了。牛的命运显然凄惨得多,它们是牛贩子从乡村收购来的,白天寄放在江边的一个垦荒者那里放牧,那人常就把它们牵去犁田。一到夜晚,屠匠派人来把它们牵走。于是,牛就经历一个由牛到牛肉的过程。第二天,草滩上又会出现新来的几头牛。马的背景中的牛,真的很悲壮。   我曾试图将马和牛做一个比较,我发现这是很难的。它们命运的掌握者肯定不是这块草滩子,也不是它们自己。命运就像夜色中隐现的马尾,神秘莫测,对人类来说,也同样如此。我有点奇怪的是,那两匹马和皖北民工吃饭的地方只有咫尺之遥,却从没见到它来向旧日的主人问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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