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苦瓜

　　　　　　　　　　　苦瓜

　　卖苦瓜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儿，面貌很端正，嘴巴能说会道，手脚也利索。苦瓜上市的季节，每天都见到她在菜市场上卖苦瓜，大筐大担的各色菜蔬当中，她的苦瓜用小竹篮盛着，她自己坐在一只小凳上，耐心而又多少有点落寞地等待着老主顾。 　　卖苦瓜的人少，买苦瓜的也不多。何况苦瓜的价钱并不便宜。女孩儿有时就不免作点宣传普及苦瓜知识的工作，听她讲过之后，我对苦瓜有了些兴趣，不再认为苦瓜是苦得不能让人忍受的物事了，就买些回家吃。妻子把苦瓜切成片，浇上些麻油佐料凉拌，吃到嘴里，苦是有些苦，但一股清爽之气却是一般菜蔬所不具备的。 　　有一天，卖苦瓜的女孩儿告诉我，这些苦瓜都是她八十多岁的奶奶种的，一般人想种也种不来呢。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夸张了。早些年，在我呆过的一处村庄里，就有一位种苦瓜的汉子。先是这人的湖南籍母亲爱吃苦瓜，就从老家讨了些种子来种。后来母亲去世，他的苦瓜年年照样种，而且弄到城里去卖，说是卖，不如说是上门送。也是些湖南籍的人，收了他的苦瓜，给钱或不给钱都不打紧，因为大家都是熟人。而且是他死去的母亲的“老家”人！ 　　我见过这位汉子种苦瓜，觉得跟种丝瓜差不多，真的说不上有什么复杂的技术。 　　同是在夏天上市，西瓜和苦瓜可谓是两个极端，两种命运，一甜一苦，对比强烈。西瓜的消费是惊人的，而苦瓜呢，市场需求量大约连西瓜的零头也不到。 　　人们大多不爱苦瓜，不管这苦瓜是用肉还是别的什么来炒。太苦了，苦得难以下咽。这是人们常说的话。一位朋友到南方出差，第一次在饭堂买了清炒苦瓜这道菜，吃不下，倒了。第二次见到人家吃得津津有味，于是下了决心，又买这道菜，可还是吞不下喉，又倒了。以后再也不敢尝试。 　　辞典上说：苦瓜，又叫癞瓜。一年生草本植物，开黄花。果实长圆形或卵圆形，两头尖，表面上有许多瘤状突起，熟时橘黄色，略有苦味，可做蔬菜。苦瓜虽苦，中国古代文人却有用它来象征一种人格精神的，例如明末清初的大画家石涛就自号“苦瓜和尚”。其意旨不外是显示画家本人的文品人格。石涛，明朝王族的后裔，明亡后，出家为僧。亡国之痛使他寄情于诗画之中，“一生郁勃之气，无所发泄，一寄于诗画，故有时如豁然长啸，有时若戚然长鸣，无不以笔墨之中寓之。” 　　我想，石涛既为“苦瓜和尚”，一定是吃过或爱吃苦瓜的。他是让苦味浸透着他的身心，他的诗画。有句话说苦尽甘来，我不知石涛心中的无边苦海是否也曾泛起过一缕甘甜的浪花？也许总有哪次品尝苦瓜的时刻，短暂地忘却了形而上的沉重思索，而归于生活自身吧。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推测。据史书所载，他自己后来也从一种精神上的虚幻走出，从对清王朝的格格不入，而认可自己是清朝的“臣僧”。自然这是题外话了。 　　话不扯远，还是说苦瓜，我希望爱吃苦瓜的人越来越多才好。吃点苦的，有时不是坏事，常能让我们把总是平淡的生活好好思索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