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吃苦瓜

　　不知是味觉系统出了点小毛病还是怎么回事，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三十岁一过就开始愈来愈喜欢吃苦瓜。时间一晃六七年过去，我爱吃苦瓜的劲头丝毫未减，弄得妻子诧异女儿反感，但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吃就喜欢吃呗，而且苦瓜一年四季在菜场上都能买得到，价格也相对便宜和稳定。只是苦了家妻每顿饭都必炒一道菜而已。而反复无常地炒一道菜的结果是：妻子的炒苦瓜技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炒的苦瓜总让我吃得每餐都叫一声“好菜”。 　　在三口之家里，要数最挑嘴的是女儿了。同一道菜如连续两天出现在餐桌上，那就要向我们提出强烈抗议了，有时甚至以绝食相威胁。女儿的挑食与我的专食，大大为难了做主妇的妻子。为了两者都要照顾，她一方面几乎每餐都要给我炒一盘苦瓜，然后变着法子给女儿炒一两盘餐餐都花样翻新的菜。至于她自己呢，既吃苦瓜也吃女儿喜欢吃的菜。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无法更多地选择做自己喜欢吃的菜。她的味觉系统除了跟着我们感觉走之外，似乎别无选择。有一次她利用出差机会回老家探亲，吃到一道童年时代最爱吃的菜，结果呢？你猜怎么着？她就是一点也吃不出好吃的感觉来了。她问老家人这道菜怎么味道变了？老家人说没有啊，做法与过去一样嘛，可能是你到城里生活久了，味觉系统变化了！妻子回到家后把这事告诉了我，我说老家人的话有些道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你想啊，虽只是一家三口，但毕竟三人为众，而众口则难调。这十多年来，你只顾调我和女儿的口，而忘了也要调自己的口，自然你本真的味觉系统就淡化了，久而久之，自己以前喜欢吃的菜也就不大喜欢吃了，倒是变成了喜欢吃我和女儿爱吃的菜了。妻子听后觉得不无道理，于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都是为了难服侍的你们。我接过话说，我不是难服侍啊，我只是喜欢吃苦瓜，要是女儿也爱吃苦瓜就好了，那样你买菜就变得很容易了。不想妻子却回敬我一句：哪有这样天天买苦瓜吃的？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吃不起其它菜或是味觉系统有毛病呢。听着妻子说的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在言语。只是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就吃不怕苦瓜呢？ 　　每年的夏季，那是吃苦瓜的最好季节。一方面是气候炎热，喜欢吃清凉的疏菜，另一方面是夏天的瓜菜多是从农田里来的，不是从温室中来的反季疏菜，因而质量好，味道本色和纯正。在夏季的餐桌上，我的一盘苦瓜菜注定要少不了的。我也因此吃得有滋有味。女儿见了，常心生嫉妒，总说我有好吃的菜。我说你比老爸好啊，你每天都有花样翻新的菜，应该知足了。女儿却说，可还是觉得不好吃，不象你那样吃得有味。我说，那你就跟老爸吃苦瓜吧。于是女儿就轻轻地夹了一片苦瓜，可每次刚送进嘴中又很快吐了出来，边摆手边连声说“真苦”。于是我对女儿说，苦瓜不苦，那还叫苦瓜吗？不想女儿提问我：老爸，像你这样爱吃苦瓜的人多不多？我说多啊，多得不得了，要不，菜场上那么多苦瓜怎么能销售得掉呢？你现在不喜欢吃苦瓜，可将来你长大了吃过许多苦后就喜欢吃苦瓜了。我和女儿的每次类似饭桌边的谈话总是少不了。一旦话说完后，我面前的一盘苦瓜也就全进了肚子。 　　见我总是把苦瓜吃得有滋有味，女儿一心想办法要加入吃苦瓜的行列。有一天我有事迟下班。一进家门，帮厨的女儿就从厨房中蹦出来对我说，老爸，今天我一定能跟你一道吃苦瓜。我说那好啊，可要说话算数。女儿说那当然啦。待一家人坐定餐桌后，我说那今天你先下箸让老爸看看你能不能吃苦瓜。女儿说等着瞧吧，说着几片苦瓜就送进了嘴里，可大口地猛嚼之后竟转身“哇”地一声全吐出，接着连连摆手说，怎么就更难吃？我说是吗，便也将几片苦瓜送进了嘴，可一嚼，味觉系统反馈的确有问题。有苦甜的杂合怪味。我问妻子，今天的苦瓜是怎么炒的？妻说，不就跟平时一样炒吗，怎么了？味道不正？说着也把一片苦瓜送进了嘴，然后转身轻轻吐出。接下来短暂沉默后她就对女儿说，就你捣的鬼，说说看，你是怎么搞的？女儿便支支唔唔地交待，说她在炒好的苦瓜里偷偷地拌入了三匙白糖，她想让苦瓜变甜瓜，想不到竟变成一盘怪味瓜。我和妻子听后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小孩的心真是天真哪！ 　　在我吃过的苦瓜中，唯有被女儿偷放了糖的这盘苦瓜最难吃。于是突然间有所顿悟：本色的往往是最好的，失去了本色那就失去了一种真实，失去了真实那就失去了一种合理而应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