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蝴蝶飞过我的滇西北
2020-12-14叙事散文陈洪金
野花盛开的时候,蝴蝶从梦中醒来,从属于它自己的梦中悄悄地醒来,倾听着流水的声音,穿过林梢,落在它扇动着的翅膀上。也许,蝴蝶从到了水在叶脉里流淌着的声音,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春天的号角,它睁开了心中的灵眼,开始飞翔成历史时长眠不醒的梦。然而,
野花盛开的时候,蝴蝶从梦中醒来,从属于它自己的梦中悄悄地醒来,倾听着流水的声音,穿过林梢,落在它扇动着的翅膀上。
也许,蝴蝶从到了水在叶脉里流淌着的声音,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春天的号角,它睁开了心中的灵眼,开始飞翔成历史时长眠不醒的梦。然而,在滇西北的山冈上,在阳光里飞翔的蝴蝶却与庄周的梦无关。山冈上的蝴蝶独守着滇西北红色的土壤,注视着草丛中的花朵在春天里探出头来,装饰着一条幽深的江水,装饰着半壁峭崖,深深地嵌进一片土地以及土地上随风而动的树林。山冈把树林披在肩膀上,让我在第一次睁开眼睛凝望周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毛绒绒的滇西北。蝴蝶无数次飞过山冈,谈黄色羽翅在阳光中飘动着,给山冈上的土地和石丛投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山冈上的树林被风轻轻地吹动着,几片叶子坠落在地面上,惊起的蝴蝶舞动着,仿佛一片黄叶,在树技头跳动,在叶尖上停栖。山冈,孤独的山冈,因为蝴蝶而面带微笑,对曾经无助的生命神色恬淡。
花朵的颜色陶醉着南方的天空,整齐而圆满的花瓣漂浮在泥土的香味里。倾斜的野地,那是一块巨大的屏风,把所有的天气和雨水收藏着,把纷飞的蝴蝶收藏着。花朵带着清晨的露水,在众多的叶片与根须之间摇动,等到阳光垂直地照射光那些光彩四溢的花瓣上,水分被挥发了,粉尘的浓香让蝴蝶的飞翔充满了诗意。蝴蝶的神采降落在花朵之上,翅膀扇动。蝴蝶的花朵之间的来回舞动,扑打着花蕊,扑打着花瓣、扑打着被花朵珍视得生命一样贵重的花粉。花粉不断地抵达它们命里的归宿,在充满了阳光的空气里,通过蝴蝶的翅膀,被汁液和温暖包裹着的生命开始萌动,在花瓣的呵护中打量着一段尚未启程的路途,怯生生地迈出了无声无息的第一步。在花朵之上,在滇西北的灵魂深处,蝴蝶扇动着薄薄的羽翅,上演它生命中最为辉煌的一幕。飞翔的蝴蝶,用它善良的翅膀,酝酿着一片春生秋殒的花朵,筑起一座座纯洁而富有诗意的殿堂。
我在滇西北行走的脚步,不可避免地要与一段又一段野地里优雅的站立着的矮墙相遇。是的,当我的目光在汗水迷蒙的时候遭逢那些怀抱着农舍和泥院的矮墙,无数次看见了静立在墙头的蝴蝶。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沉重地悬挂在那些被众多的植物覆盖着的屋檐,玉米粒明亮地在阳光下眨着眼,没有发现栖息在墙头上的蝴蝶。随意而发的人肩上扛着一把陈旧的锄头走到墙外,在狭窄如肠的小路上一转身就隐没在屋后的向日葵地里去了,矮墙上的蝴蝶,依旧停栖在一根枯枝上,被金色的阳光沐浴着。谁也不知道蝴蝶的心事,只有那一动不动的姿势,与泥院里的空旷彼此映衬着,让滇西北的一个微小的地方,呈现出一种极为内敛的生机与律动。谁也没有看见蝴蝶是否注视过农舍里隐隐约约地传出来的话语,那陌生的词汇始终拒绝我的汉语在无意中的探究。蝴蝶仅仅占据着矮墙上的一根枯枝,片刻的栖落,竟让我思绪万千。
一棵树高高地站在山崖上,脚下的江流翻动着白色的浪花径自流去。站在山顶上的一棵树不敢俯首看一眼低沉的江流,令人眩晕的深度,让峡谷呈现出一片幽暗。蝴蝶就在这样的峡谷里飞翔着。它那脆弱的翅膀轻轻地张合着,仿佛一个孩子闪动的眼神,在峡谷里游荡。蝴蝶被峡谷里清冷的风抬举着,渐渐靠近了那些传说中的天堂,于是它尽力地向着翻腾的江流沉落。从离天很近的山崖重新向着峡谷里的坡地上寻找归宿,一段被江风长久地鼓动着的路程,让蝴蝶感到不止一次疲惫。从江面上出发的风中,蝴蝶许多树叶离开了驻守过许多时光的枝头,不由自主地往天上飘飞。蝴蝶的翅膀在峡谷之上的飞翔,深刻地感觉到了花朵与草叶之外的力量,另一个真实的世界。离开了花朵,世界对它的存在划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一个不苟言笑的手势。
歌声唱响,一段民谣在山脚下呈现。一个人斜披着一件破旧的外走在山道上,身后跟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唱着民谣的人,心里装满了山泉与浪花、岩石与蚂蚁、蹄印与马尾。滇西北的汉语在民谣里一波三折,怀念着一只蝴蝶。夕阳回到它出发的地方,真实的蝴蝶回家了,民谣里的蝴蝶被呼唤着,跟随着走在山道上的人,在孩子的头顶上飞舞。民谣是一汪积满了泪水与忧伤的深潭,蝴蝶在水面上的一起一落,沾湿了它的翅膀,沾湿了手牵缰绳的人被尘埃覆盖着的脸庞。孩子乌黑的眼睛凝视着走在前面的背影,不知道民谣中的蝴蝶会使那唱歌的人想起一片花香弥漫的草坡,想起花丛中被蝴蝶围绕着的一个女人。时隔多年,蝴蝶从未忘记与花朵一年一度的约会,花丛中的女人却已经远走他乡,从此一去不回。于是,走在山道上的人,在夕阳里发现暮色已经潜伏到漫长的路途上,便情不自禁地唱起一首歌,虚构着一只蝴蝶,为另一只蝴蝶歌唱。
蝴蝶死了。没有人觉察到了一只蝴蝶的死之,它黯然坠落的姿态,没有溅起一粒灰尘。蝴蝶在风中的艰难飞翔,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它总想紧紧地握住入冬的一根枝条,成为一件霜冻后干枯的标本。但是,蝴蝶不停的跌坠,使它最终落在沟渠里,残破的翅膀保存着它一贯的姿势,尽力地张开了,铺在水面上。沟渠里没有了诱人的水声。静止的水面接纳了蝴蝶被风折断了的翅膀,连同路面上扬起的尘埃,行人随意丢下的纸片,放学回家的孩子失落的铅笔头,都被沟渠收藏着,充满了污浊。蝴蝶死了,它在沟渠里的处境,被沉重的遗憾层层压住,让它从此再也不能靠近阳光和花朵。
蝴蝶的死亡没有惊动任何一双眼睛,是的,春天还会到来,花朵还会盛开,又会有蝴蝶在阳光中飞向春天里绽放的花朵,让那些注视着的目光目睹大地美丽的灵魂。死去的蝴蝶,终于死了,从此它不会再为大地上的色彩而四处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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