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哥俩之间

　　一、山间有好水，平地有好花

蔺家坡上有一条不大的小溪，当地人叫它蔺家溪，溪中的水明澈透亮，缓流处还有鱼儿悠游。这坡上虽有葱翠的林木，却也没荫得住那潺潺的流水。那溪流不大，却是终年不断，哪怕是坡下的井水都干了，那溪水也还在不停地流着，只是那潺潺的流水会变成涓涓的细流。那溪水味道甘甜，爽口润喉，清咽益胃，是真正的山泉水，好水！还真是‘山间有好水’。那溪水顺着坡势流经张家坪，再流入了豹溪河。

张家坪就在蔺家坡的坡脚下，也叫张家村，村里有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叫张元惠，长得胖胖的，由于个高，那胖也不太显得出来，她脸形端方，为人和善，人缘特好。村里人都夸她好姑娘，张家坪的一枝花，还真是‘平地有好花’。喜欢她的小伙子不少，在十里八村中，想娶她的人多。

不过张元惠却不想远嫁，因为她妈殁了，远嫁后，让那年老的父亲，独自拖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她有些不放心。

村里有家人姓王，王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叫王实，二十四岁，老二叫王埴，个高，魁伟，且能干。这两兄弟都很喜欢张元惠，平时也多有交往。

王家的父母对张元惠的父亲印象虽然不是很好，但对张元惠倒是很看好的。因此三个年轻人的交往，也没受到多大的阻碍。

下面便是这三个年轻人，在交往之后，演绎出来的故事。

二、那兄弟却比他哥先了一步

“我爸都三个月不能动了，要不是你经常给他翻身，怕早就生褥疮了。” “多大点事，不就帮张叔翻个身，值得你这样客气，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下休息，你看你不分昼夜地守在这里，人都瘦了许多，要不今晚我来替你看护张叔，你回家去睡个好觉，” 王实的这翻诚恳而体贴的话，使张元惠感动不已，不过她也确实需要得到他的帮助。“你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傻丫头，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还给我说这些，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时我也是张叔的半个儿子，儿子照看老子，不也是应该的嘛。” 王实推开依靠在自己身边的张元惠，“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下雨天村里的路不好走，你再不走，天就黑了，夜路更不好走——” 张元惠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再与王实相拥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院。

张元惠确实累了，她回到家里，稍稍打理了下家里的事，又哄了哄弟弟，便上床睡了，她睡得很香——

‘——似乎是王实来了，还上床来拥着她睡，还做了他们从来都没做过的那种，极其快乐的事情。她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这种事本该拒绝的，可她没有，因为她想报答他，况且已经要结婚了，她觉得，早一点把他想要的给了他，会减少一些对他的亏欠——’

——她清醒了，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悸怕。但又觉得那好象是一个梦，不是真的。她翻个身想继续睡，忽然间她发现自己身边还真有一个男人，还是光溜溜的，再看自己的下半身也是光着的，她没有责怪自己，只要这男人真是王实——

她推了推那男人，正准备给他盖上被子时，这才把他的脸看了个清楚，他不是王实！是王埴。她推了推她，“怎么是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不知道我和你哥都要结婚了吗？” “你莫怕，我知道我哥喜欢你，可我也喜欢你，哥能给你的我也能，让我娶你吧。” 王埴有些哀求地说，“——你叫我怎么面对你哥？” “你别怕，他要是敢对你咋样我会揍他。” “我要是不跟你？” “我也会揍他！” “你讲不讲理？” “讲理，讲啥理？” “我欠你哥太多了——” “欠啥？我哥给你爸交的那些住院费用，全是找我借的，你要跟了我，那钱我就不用找他还了。” 你哥儿两个对我都很好，我也都欠着你们的，我现在不知道该对谁好呀——” “对我好就行了，我付出的最多——” “可是，我跟你哥已经有了约定——” “那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我却已经跟你做过那种事了，你就应该是我的。” “你——你对得起你哥——”

三、王实总是慢了他弟一步

王实在医院看护着张元惠她爸，已经两天了，给她去电话也没人接，他有点着慌，他想去找她，可她爸这里又不能离人，他只好再等，到了下午，人等来了。不过却不是张元惠，是她弟弟巴儿。“大哥，姐叫我把这信给你。” “你姐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问她也不说。”王实打开了信 ‘——大哥，你弟对不起你，他让我失身了。但我不能对不起你，我家穷，没有报答你的能力，只有以死相报，以明我的心意——我弟弟和爸就只有托给你了——’王实信还没看完便急着给巴儿说，“你姐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她，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你爸，有事找医生，千万别乱跑。” 那巴儿点了点头，应了。

王实先回到自己家里，一进门就看到了弟弟王埴，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你小子干的好事，还不跟我一同出去找她。” “找她？在哪去找？我才不去，要找你自己去找！”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把人家——还不顾她的死活，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王实一边说一边就靠近身去，左手抓住王埴，挥出了右拳。王埴本不是善茬，侧过身去就给王实送去一拳，这拳打在了王实脸上，那脸顿时就青了，王实拼着命的拱上去还想出手，王埴牵开他击过来的手，然后一掌从他背后推去，他被推了一个趔趄。王埴道，“你以为只有你才在乎她，老弟我也在乎她，她现在是我的人了，你给我站远点——”

这时候他俩的妈也从里屋出来了，看到这情况便对王埴道，“他是你亲哥，下手还是轻点！”转过身来又对王实道，“明明晓得打不过他，还是要跟他动手。” “妈！张元惠可能出事了。” “妈晓得，问题不大，王埴把她救回来了，死不到人。” “她人在哪里？” “就在里面，进去看看吗。”

“元惠你好点了吗？”张元惠听到王实的声音慢慢地仰起头来，“你怎么来了，我爸呢？我爸那边都有谁照看？” “你这边事急，我就叫巴儿照看着的。” “那我得回医院去。” “不行，你这样子去得了吗，还是我去，我开车去，很快就能到那里。”王埴说完便出了门。

王家就在那条乡村公路边上，王埴发动了气车，刚要起步，忽然从车窗外看到小巴儿回来了，他一边急急地走着，一边还乌乌地哭。王埴连忙下车来，上前去问他，“你咋哭了？谁欺负你了？” “二哥哥，我爸在医院死了，大哥又找我姐去了，咋办呀？” “先别哭，有二哥在，没事的——”

四、老头子的眼光

“老头子你看元惠这事——唉！还不好办。” “有啥不好办，他爸也死了，叫她姐弟俩住进我们家不就是了。”王家老爷子似乎很轻松地回答着他老伴。“住我们家那是一定的，我是说，她倒底该嫁给老大还是嫁给老二？”“这还消说吗，肯定就是老二。” “可是老大喜欢她，她也是喜欢老大，全村人都晓得，现在你却叫她嫁跟老二。再说，她能同意？” “这就要看你怎样去劝说了。” “非这样不行吗？” “我看是非这样不行！你看哈，这老二是我犟着生下来的，那性格随我，吃苦耐劳，十五岁就跟着他么叔公出外务工，挣了些钱。回来就买了辆大货车，固定给后村石子厂拉石子，收入不少，积蓄怕也不少，不过这娃就是脾气不好。你不晓得，那天他把张元惠从池塘救起来，又找来村医，村医给元惠做人工呼吸时，他还把村医给打了，说那村医占他女人的便易——”“你这当爹的不公平，净说你么儿好，难道老大就不是你的儿子吗？老大老实，你也别亏了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呦！” “老婆子说得对，你那大儿子老实，不过老实人都没多大发变，现在叫发展。近些年来，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到城里去打工挣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想去挣点钱回来翻修下房子。可是你那大儿子却死死地守在家里种那点地。” “你都说他老实，那得帮帮他。” “我让老二去娶张元惠就是在帮他呀！” “这话就是忽悠人了，把人家快到手的婆娘都弄走了，还说在帮他。” “老婆子，我说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相信。” “咋又扯到这话上来了？” “你让我说给你听，要是真让老大娶了元惠，老二会认了吗？他肯定不会，首先会找老大还钱，老大有钱还？再说老二和元惠已经做过那事了，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他的人。还有，元惠她爸出丧的一应费用都是老二出的，当时老二还抢着去给她爸端灵，后来他听到有人说，‘人家有儿子，还轮不到你女婿来端灵。’他才把那灵牌交到巴儿手里。老二把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说他能让吗？ 他要是娶不到元惠，老大能安宁？老大肯定只有挨打，这样一来，我张家还不搞得鸡犬不宁。老婆子，你说我是不是在帮老大？还有一说就是，无论元惠嫁给老大或是嫁给老二，她还不都是我张家的媳妇。”老太太听完这话，也无话可说了——

五、天灾

————

张元惠带着她那刚满四岁的儿子王根，和公公婆婆一道去了医院，老大王实先就在那里，在那里守护着病床上的弟弟王埴。一家人就这样围聚在病床之前，而且全都在哭，哭得最伤心的当然还张元惠。

当年，张元惠爸的丧事，是王埴操办的，之后元惠对王埴，一、是感激不尽，二、也是为了王实不受到王埴的伤害，三、是已经和王埴做过那样的事了。于是便听了婆婆的劝，嫁给了王埴，还为王埴生了个儿子。由于王埴会挣钱，小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可是老天爷象是不愿意，让勤劳的穷人过好日子，便降下了灾难——

——后村那石子厂是建在后山岩壁下的，多年来都没发生过什么意外。可是‘天有不测之风雲’，谁也想不到这次会——

——王埴车上的石子还没装满，上面的岩体突然崩塌下来，把他的车砸偏了，差一点就被埋在石堆里，等把他从驾驶室里弄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能动了，送进医院来抢救一天，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原本伤心至极的婆婆，看到元惠哭得死去活来的，都只有去劝她，叫她不要太过伤心了。那公公看似没有出声，却在一旁揩拭着伤心的老泪，心里似乎在道，‘你个不长眼的老天——’他伤心得有些站不稳了。老大王实看到后，便急急地走到他老子跟前，扶着了他——

——似乎那老天爷也不是完全没长眼，王埴终于脱离了危险，但是双腿没了，被截掉了，还是高位截肢。

六、别怪弟弟把挑子撂给了你

——————

“惠，我俩和哥，三个人都是在张家村里长大的，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却一直都看好我大哥。到现在为止，我们结婚怕是有四年了吧，老实告诉我，有没有真正地喜欢过我？” “二哥今天——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都是你的婆娘，那怕你现在双腿已截，不能下地，我也是你的婆娘。” “好妹妹，二哥感谢你了，也委屈你了。不过你喜欢过二哥和没喜欢过二哥都不重要，二哥心里明白，只要二哥喜欢你就行了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二哥现在废了，没这个权利了，我要和你——”“要和我咋样？” “我要和你离婚。” “你在打胡乱说，你把我离了，谁来照顾你的起居？” “还是你呀！” “我？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 “离了婚，你也不会不照顾我的。” “爸、妈会同意？” “只要我把道理和方式讲给他们听了，他们就会同意的。” “那我也不会同意。” “你要真不同意就是逼我去死了，我死了也就等同于和你离婚了。” “你这是死也要和我离？” “死也离。” “那就离吧。” 她怕他真的会去死，没办法，就只有同意了。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你都不要我了，还说是好妹妹。” “谁不要你了，你永远都是二哥哥的亲妹妹——”

——————————

“老婆子，你看我犟到起生这个么儿咋样，自己都残废了还在为家里人着想。我还在说老天不长眼，老天还是把我么儿的命留下来了。” “老头子，你还别说哈，老二这种安排还真是好，既成全了老大，元惠又没离开张家，她还是我们张家的媳妇。老二还可以继续受到她的看护。” 二老带着孙子，一边说一边和王实夫妇一道，来到王埴的床前。

“妈，你和爸在说啥？”“你爸在夸你。”“我都成废人了，还有啥夸的。” “夸你的主意好，又看得开。” “你二老也别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要不成废人，也舍不得把元惠还给大哥的。” 一旁的王实听到这话有些不太高兴，样儿还有点难堪，但没出声。他知道王埴说的是真话，确实也是无奈之举，更是为了这个家。

王埴看到他哥那不自在的样子，便把他叫了过来。“大哥，你也不过比我大了两岁，按闯社会挣钱这方面看，你得叫我哥才是。我知道你喜欢元惠，但被我抢了。你这么多年没结婚都是在等着她，现在等到了。” “不是——二弟，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等着让你——” “我知道，你想过没想过，我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你不会把那岩石推下来，更不会阻止那岩石的崩塌，你没那么大的力量 。” “你哥是个老实人。”“对头你哥是个老实人，他决对没有这种心。” 妈为大儿子解释着，爸也随着。“你们别说了，我知道他老实，没说他是等着我遭了灾后，去得回元惠，是说哥对她太专一了。”

王埴回了他爸妈的话，回头来又叫住了他大哥。“哥，你别嫌我话多，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成全你和元惠，你也别认为就是什么好事，我是在给你肩上加码，我现在废了，没用了，爸妈也老了，我儿子又小，这个家你得替我担起来。按理说我得跪下给你磕头，可是我没腿，跪不下去，磕不了头。你得原谅弟弟，知道弟弟有这份心就够了，也别怪弟弟把挑子撂给了你！别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