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欣赏:季羡林:赋得永久的的悔
2020-09-17抒情散文彼岸丛林
永久的悔” 1933年初秋,季羡林正在读大学三年级,突然传来噩耗,母亲在家乡病逝。闻讯后,他立刻从北平赶回官庄。他在火车里闷了一天,在长途汽车里又颠簸了一天以后,终于回到了八年未曾回过的故乡。当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门,看见母亲的棺材静静地端
永久的悔”
1933年初秋,季羡林正在读大学三年级,突然传来噩耗,母亲在家乡病逝。闻讯后,他立刻从北平赶回官庄。他在火车里闷了一天,在长途汽车里又颠簸了一天以后,终于回到了八年未曾回过的故乡。当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门,看见母亲的棺材静静地端放在屋子中央,立刻扑向棺材,抚棺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人上来劝解,他丝毫不听,只是痛哭不止,一直哭到不知道自己在哭。 母亲的死,犹如晴天霹雳,对季羡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并且成了他终生悔恨的一件事。 他从六岁离开母亲到济南叔叔家生活,中间只回老家三次,都是奔丧,只在母亲身旁待了数日。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已是八年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连母亲的面影都是迷离模糊的,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尽管如此,在离开母亲的16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亲。可是,寄人篱下的处境,使他身不由己,不能经常去看望母亲。他曾暗下决心,自己大学毕业以后,有了工作,立刻迎养母亲,可是,现在还没等他大学毕业,母亲便永远地去了,怎能不使他悔恨万分呢? 在等待下葬的日子里,他住在家里,守候在母亲身旁,有时也到村子里走走。他“看见院子里的树上,有母亲亲手砍伐的痕迹,在被烟熏黑了的小厨房里,还有母亲死前吃剩的半个茄子,半棵葱。母亲吃饭用的饭碗,随时用的手巾,都留有母亲的手泽和口泽,地上每一块砖上都印有母亲的脚印,不觉热泪盈眶,失声痛哭起来”。夜里,他枕着母亲枕过的枕头,想到母亲在这枕头上想念儿子时,不知流过多少泪,不禁又泪流满面,泪水沾湿了枕头,彻夜难眠。 他不断地责备自己。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离开母亲?为什么把母亲一个人扔在这荒僻穷困的村子里?为什么八年时间没有来看望过母亲?他感到自己实在愧对母亲,无地自容。他狠狠地责骂自己:“我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极端痛苦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回忆,内疚,自责中度过。他感到,随着母亲的死,生活变得毫无意义,一切都变得空虚和冷寞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到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空白。自己整日像行尸走肉般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做什么,下葬的日子到了。别人给他穿上白布袍子。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一个人东走西走,跪下又起来,泪眼里看见来来往往的吊丧的人,感觉脑子有些麻木。突然,看到一群人去抬起母亲的棺材,这时才醒悟到真的要和母亲永别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以前,母亲的棺材放在屋里,母亲虽然死了,但只隔着一层棺木躺在里面,他每日陪伴着母亲,心里还稍感安慰。现在母亲将要埋到永恒的黑暗的地下去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想去阻拦抬棺的人,但人们把他拉开了。他糊里糊涂地跟在抬棺人群的后面走着,绕过了熟悉的大水坑,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终于到了墓地。他又被拖着转了几个圈,然后是下葬,填土,地面上渐渐隆起了一个土包,他又被人拖回到家里……整个下葬的过程,他脑子里都是空虚和麻木的,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任人摆布。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个改变了的世界。尘封的屋里,没有了黑亮的棺材,空空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屋外小院里,残留在树上的一点浮翠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墙头上的枯草在风中颤抖,阴沉的秋天的长空变得更黄,更黄。他心里感到无限的落寞和寂寥。 第二天他便离开故乡返回北平。临行时,他回望官庄,“在云天苍茫中,触目的是长天下一片凄凉的黄雾……” 回到北平以后,他仍然日夜思念死去的母亲,常常在夜里醒来,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l933年l2月24日,他在日记中写道: 晚上又想到母亲,又大哭失声,我真不了解,上天何以单给我这样的命运呢?我想到自杀。 l934年5月3日日记写道: 因为想到王妈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我真不明了整八年在短短一生里占多长时间,为什么我竟一次也没家去看看母亲呢?使她老人家含恨九泉,不能瞑目!呜呼,茫茫苍天,此恨何极?我哭了半夜,夜里失眠。 六十年后,1994年,报社的编辑前来约稿,并且出了题目:“永久的悔”。季羡林看了题目后说:“题目出得好,我早就想写这样一篇文章了。”于是,提笔写就《赋得永久的悔》这篇著名的散文,文中写道: 要讲后悔之事,那是俯拾皆是。要是其中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悔,也就是永久的悔,那也是唾手可得,因为它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心。 我这永久的悔就是: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 季羡林一生中,不知道写过多少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中同母亲见过面。他对母亲的爱超过对任何人的爱。他说过,母亲死后,他便再没有过真正的欢乐。他为自己未能侍养母亲而悔恨终生。直至200l年,九十岁的季羡林回故乡给母亲扫墓,来到母亲墓前,百感交集,“扑通”一下便跪倒下去,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滴到了眼前的香烛上。此刻,他“心中暗暗地说:‘娘啊!这恐怕是你儿子今生最后一次来给你扫墓了。将来我要睡在你的身边。’”(《故乡行》) 季羡林的爱母情结,成为他生命的重要部分,将伴随他的一生。
1933年初秋,季羡林正在读大学三年级,突然传来噩耗,母亲在家乡病逝。闻讯后,他立刻从北平赶回官庄。他在火车里闷了一天,在长途汽车里又颠簸了一天以后,终于回到了八年未曾回过的故乡。当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门,看见母亲的棺材静静地端放在屋子中央,立刻扑向棺材,抚棺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人上来劝解,他丝毫不听,只是痛哭不止,一直哭到不知道自己在哭。 母亲的死,犹如晴天霹雳,对季羡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并且成了他终生悔恨的一件事。 他从六岁离开母亲到济南叔叔家生活,中间只回老家三次,都是奔丧,只在母亲身旁待了数日。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已是八年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连母亲的面影都是迷离模糊的,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尽管如此,在离开母亲的16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亲。可是,寄人篱下的处境,使他身不由己,不能经常去看望母亲。他曾暗下决心,自己大学毕业以后,有了工作,立刻迎养母亲,可是,现在还没等他大学毕业,母亲便永远地去了,怎能不使他悔恨万分呢? 在等待下葬的日子里,他住在家里,守候在母亲身旁,有时也到村子里走走。他“看见院子里的树上,有母亲亲手砍伐的痕迹,在被烟熏黑了的小厨房里,还有母亲死前吃剩的半个茄子,半棵葱。母亲吃饭用的饭碗,随时用的手巾,都留有母亲的手泽和口泽,地上每一块砖上都印有母亲的脚印,不觉热泪盈眶,失声痛哭起来”。夜里,他枕着母亲枕过的枕头,想到母亲在这枕头上想念儿子时,不知流过多少泪,不禁又泪流满面,泪水沾湿了枕头,彻夜难眠。 他不断地责备自己。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离开母亲?为什么把母亲一个人扔在这荒僻穷困的村子里?为什么八年时间没有来看望过母亲?他感到自己实在愧对母亲,无地自容。他狠狠地责骂自己:“我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极端痛苦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回忆,内疚,自责中度过。他感到,随着母亲的死,生活变得毫无意义,一切都变得空虚和冷寞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到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空白。自己整日像行尸走肉般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做什么,下葬的日子到了。别人给他穿上白布袍子。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一个人东走西走,跪下又起来,泪眼里看见来来往往的吊丧的人,感觉脑子有些麻木。突然,看到一群人去抬起母亲的棺材,这时才醒悟到真的要和母亲永别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以前,母亲的棺材放在屋里,母亲虽然死了,但只隔着一层棺木躺在里面,他每日陪伴着母亲,心里还稍感安慰。现在母亲将要埋到永恒的黑暗的地下去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想去阻拦抬棺的人,但人们把他拉开了。他糊里糊涂地跟在抬棺人群的后面走着,绕过了熟悉的大水坑,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终于到了墓地。他又被拖着转了几个圈,然后是下葬,填土,地面上渐渐隆起了一个土包,他又被人拖回到家里……整个下葬的过程,他脑子里都是空虚和麻木的,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任人摆布。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个改变了的世界。尘封的屋里,没有了黑亮的棺材,空空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屋外小院里,残留在树上的一点浮翠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墙头上的枯草在风中颤抖,阴沉的秋天的长空变得更黄,更黄。他心里感到无限的落寞和寂寥。 第二天他便离开故乡返回北平。临行时,他回望官庄,“在云天苍茫中,触目的是长天下一片凄凉的黄雾……” 回到北平以后,他仍然日夜思念死去的母亲,常常在夜里醒来,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l933年l2月24日,他在日记中写道: 晚上又想到母亲,又大哭失声,我真不了解,上天何以单给我这样的命运呢?我想到自杀。 l934年5月3日日记写道: 因为想到王妈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我真不明了整八年在短短一生里占多长时间,为什么我竟一次也没家去看看母亲呢?使她老人家含恨九泉,不能瞑目!呜呼,茫茫苍天,此恨何极?我哭了半夜,夜里失眠。 六十年后,1994年,报社的编辑前来约稿,并且出了题目:“永久的悔”。季羡林看了题目后说:“题目出得好,我早就想写这样一篇文章了。”于是,提笔写就《赋得永久的悔》这篇著名的散文,文中写道: 要讲后悔之事,那是俯拾皆是。要是其中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悔,也就是永久的悔,那也是唾手可得,因为它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心。 我这永久的悔就是: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 季羡林一生中,不知道写过多少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中同母亲见过面。他对母亲的爱超过对任何人的爱。他说过,母亲死后,他便再没有过真正的欢乐。他为自己未能侍养母亲而悔恨终生。直至200l年,九十岁的季羡林回故乡给母亲扫墓,来到母亲墓前,百感交集,“扑通”一下便跪倒下去,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滴到了眼前的香烛上。此刻,他“心中暗暗地说:‘娘啊!这恐怕是你儿子今生最后一次来给你扫墓了。将来我要睡在你的身边。’”(《故乡行》) 季羡林的爱母情结,成为他生命的重要部分,将伴随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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