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春天

2020年3月13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松滋市内全境解封了。

受疫情影响，我们被禁锢在新江口家中已经四十几天了，一种被煎熬的感觉与日俱增。早上从朋友处听到解封的消息，便带上家人迫不及待的驱车回到了老家。

值得庆幸的是，老家的春天并没有受到病毒的侵蚀，依旧春意融融。刚刚进入老家的山道，透过车窗便看到旁边竹园几个破土而出的竹笋，虽然个头还不算高，也就寸来长，但好似铆足了劲踮起脚尖，观望我们的到来。奇怪！它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消息，是不是谁走漏了风声？

家里的小白狗，也闻风而动，讨好似的连忙跑来迎接我。这条小狗是我从新江口一位朋友那里抱回老家喂养的，虽然我每次并不曾带给它食物，但它仿佛记得知遇之恩每次总是对我摇头摆尾的迎来送往。小狗接受了我几遍爱的抚摸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回稻场上去享受它的日光浴去了。

放下简单的随身物品，对熟悉的老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流览一遍吧。因为老家大哥大姐都已年过花甲，身体大不如前，所以现在农田种植面积大大减少了。但家门口的几块水田是必须要种的。

这个季节，稻场正对面的两块水田便种着油菜。虽只有两块地，但油菜花正当季，油菜的茎根也很高，以至于遮住了两块田之间分界的田埂，满眼的油菜花俨然就如一整块金黄的毯子了。走进田间，不必触近细闻，油菜的花香已主动充斥了我的鼻、我的肺，还有我的全身心了。我贪婪地吮吸着油菜花香，弥补这段时间因为久久的口罩隔阂而造成的新鲜空气的稀缺，这种感觉简直太享受了!

此时惊蛰已过，满眼都是忙着采花的蜜蜂儿。也不知是否有谁给她们计算工分或者考勤什么的，反正都一个个干劲十足，在油菜花里钻来钻去，仿佛生怕输了谁!

第二块油菜田的下面，便是一块大堰塘。堰塘其实并不太大，只是在组（农村村组）里面现存几口水塘里算大的，大约四五亩地的面积而已。堰塘是供村里农田灌溉用的，也是自来水入户前我们这里附近几户的人畜共用水。现在农村的耕牛都卖了，实现了小型农业机械化，所以水源比原来反而更清澈了，有时还可以看到鱼儿在水中游走。

现在水塘周围的几颗柳树已经露出新绿，而且日渐覆盖住枝节。微风吹来的时候，低垂的柳丝儿随风舞动，仿佛少女的裙摆。咦！树荫下还有几只鸭子，正在用它扁扁的喙，梳理着它们的油光的羽毛。发现有人走来，它们扑哧了一下翅膀，一齐向堰塘中心游去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我想起了苏轼先生的《惠崇春江晚景》中的两句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与这情景倒十分的相似。

顺着堰堤往右走约三十米，是一块圆形的麦田，面积不大，只有半亩地而已，但整块田都是绿绿的，象一方绿色的巨型手帕。有的麦子已开始抽穗，有的还没有，就好像未成年人发育一样，不太均衡，有的早熟，有的却还营养不良。

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时，麦子是唯一屡屡受到我们摧残的庄稼。不管大人怎样管教，甚至打骂，麦子总是难逃厄运。因为只要把麦穗空心管的一节抽拉出来，再折断，用嘴把一头轻轻咬一咬，留一丝缝隙，就可以哔哔叭叭吹响，简直就是一个免费的笛子，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现在条件好了，各种乐器也便宜，购买一只笛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儿，断不至于有人再去糟蹋麦子了。

紧挨着麦田便是我家的菜园。菜园子呈三角形，虽然不大，但园子里现在到处是一片葱茏，各种时令蔬菜应有尽有：这里有粗壮的蒜苗，纤细的香葱；还有形如佛手的坨坨菜，软绵柔嫩的茼蒿；还有被古代中国人称为“红嘴绿鹦哥”的波菜，红红的根须、绿绿的叶子，这个菜爆炒或者下火锅，都是绝无仅有的美味；另外还有成片成垄的卷心菜、白菜苔等等。

紧挨着菜园，是一个小小的桔园。远远的望去，只见桔园里到处都是洁白的小花，如漫天的星星，缀满树丛的枝枝丫丫。原以为园里全是桔子花，待我走近时，结果发现却不尽然，还有几棵是李子树开的花。虽然颜色都是白色的，但桔子花花香浓郁，且沁人心脾；李花却是清香淡雅，不差强人意。桔园纵深处，还有一树桃花姹紫嫣红，因其植珠矮小，所以在远处并不容易被发现。但待你发现它时，桃花的美艳却又独占了你的双眼。

天色渐晚，又是周末，所以不必着急赶回市里，这个夜晚便是重温一下乡村旧梦的难得机会了。

艳阳高照的春日是热闹的，但乡村的夜晚仿佛丝毫不比白天逊色。虽然稻田还没有耕挖和浸泡，可是受不了寂寞的青蛙，早已专等黄昏的到来。当黄昏如约而至，它们便鼓足了腮帮子，咕咕、呱呱叫开了，拼了命比赛自己的肺活量。谁也不知道它们中的优胜者会得到什么奖赏，但它们的卖力没完没了，直至夜深人静，人们在朦胧中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阵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揉揉惺忪的睡眼，透过窗帘的缝隙还是隐约看到一丝天空的浅灰色，分明是天快亮了。隔了一会儿，窗外又传来几声“布-谷”“布-谷”的叫声，分明是布谷鸟在催促着农人们开始种谷了。

是啊，一年之季在于春，老家的人们又要开始春耕了。春天是美丽的，但老家的春天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