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考研生

　　闺女向来是个冷静理性的孩子，长这么大，只见到过她一次情绪失控的时候，就是高考查分夜，她为自己106分的英语成绩嚎哭。她觉得，106分离她的预估分差的太多，她觉得一定是卷子误判或者分数算错，一向柔顺的她竟萌发了申请查卷的想法。我打听了几位高中老师，说是高考找分找回来的，在他们长达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从未见过。闺女只好作罢，至此，这106分的英语成绩，成为暗扎在她内心深处的一把钝刀，虽不锋利，在某些时刻，却总会隐隐地疼。

　　不理想的英语成绩，使闺女跟211学校无缘，擦着提档线，进入了一所双非一本师范院校的数学专业。崭新而丰富的大学生活，依旧没消融暗扎在果儿（闺女乳名）内心深处的那把刀。在最美的年岁里，她没有尽情绽放开那朵名叫爱情的蓓蕾，也没有让自己更多的浸染于大都市的流行气息，从大一到如今的大四，她的关注点都在书本与学习上。入学成绩不是很出类拔萃的果儿，在大一第一学期就出乎我们意料，拿了个全校一等奖学金。从那时起，我对我的女儿突然间刮目相看，我觉得她很可能把新大学当成了一块实验板，她要借助于这块实验板，对自己18年6月那次高考英语成绩进行翻案。虽然所学专业是数学不是英语，可好的数学成绩和好的英语成绩一样，足以证明一个人优秀的智力。放假时和果儿在一起，从言谈举止中也看出那个106分的英语成绩，逼出了我的闺女果儿骨子深处的那股倔劲：毕业后一定考个好大学的研究生。

　　果儿大学四年的学习生涯，并没有虚度。在我的眼里，她甚至是出色的。她大一一年内顺利通过英语四六级考试，而且分数远远高于当时英语成绩远远高过她的那些高中同学；连续三年，获得一等或二等奖学金；只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就顺利通过高中教师资格证笔试的所有科目……在校的每个时段，我都无法尽兴地和她视频聊天，各种学习活动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一次次地叮嘱她上街买几件时尚的服装，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有穿的就行呗，什么贵不贵，时尚不时尚的。说的我这个所谓的知识分子不住地脸红起来，自己在文字中一直强调精神生活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没想到结果却被自己的女儿教育了一番。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这说明我的孩子，在物欲横流的大城市的大学校园里，她的精神生活是充实的，她对幸福的理解是笃定的，她不攀比，不物质，有底线，且内心清醒。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孩子升入大四，9月6日顶着疫情入学后，就跟随她的一个舍友，去了绥化肇东一中实习。简陋的生活条件，严酷的风寒，这都算不了什么，难就难在哈尔滨突发的疫情，把孩子和她的舍友孤零零封在了一个大集体宿舍，后来疫情放松，她舍友可以偶尔回家，孩子就只能只身一人留在宿舍了。一日三餐只能叫外卖，十月初尚未供暖，孩子在宿舍内，套着保暖内衣、厚毛衣和加绒外衣和我视频时，依旧戴着厚厚的帽子。只说了几句，就说不能说了，拿着手机太冻手了。后来买了暖贴、暖宝，加上开始供暖，宿舍生活有所好转，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却要时刻忍受暖气管接口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找宿管阿姨反应情况，说是忍着吧，大家每年冬天都是这样忍过来的，无奈，每到晚上，为了制止住滴水的声音，孩子便用卫生纸一层层包裹住渗水部位，那外溢出的水，遇到柔软的卫生纸，自然安逸地浸润在它的怀抱，收走了那侵扰夜晚的滴答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感觉到孩子在快速长大。她很快克服了夜晚独宿的恐怖和焦虑，并且很快能在寒冷和安静的环境中备研、写实习报告了。

　　10月中旬左右，哈尔滨疫情得到基本控制，实习学校全体师生返校，一切恢复正常，10月29日，为期两个月的实习生活结束，孩子们在老师的统一带领下，坐火车返回师大。

　　一颗悬浮的心，终于落了地。孩子返回学校，踏踏实实备研。每天中午午饭后，我躺在床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她，却不敢说想她的话，就淡淡问一句：果吃的啥？孩子有时回，有时不回，不回的时候多，回的时候少。有限的几次回复中，也都不是及时的，一般都是在一两个小时之后。搁置时间太久了，就基本不回了。如此简单的一个对话，在我每天的生活里却不可或缺。它实在向我传递了太多的信息：闺女告诉我她吃了什么，就说明她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尤其是说她吃了麻辣系列后，我更能感觉出她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孩子身体健康生活规律心情不错，这就足够了。 　　一般情况下，孩子从不会主动发我微信。如果发，唯一的一种情况，就是让我给她从家里寄些东西。包括在肇东一中实习期间，一共三次：一次是寄厚旅游鞋和部分考研资料；一次是寄其余复习资料；一次是寄厚面包鞋。暑假返校时，因东西太多，孩子便只匆匆带走厚厚复习资料中的一部分。东北天气寒冷，因复习紧张，没空购买厚厚的面包鞋，孩子便嘱我把家中最厚的面包鞋给她寄去。每次收到这样的信息我都要激动一番。孩子只身外地，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自己去做，如今，能够把散置家里的她的东西一点一点收集起来，擦拭干净，摆放齐整，然后从快递商场亲自给她寄出去，也是一份难得的福利了。 　　成长的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再成熟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可果儿但凡有事需要家长出主意时，她就绕过我，选择她身为人师的爸爸。孩子这样做，是不无道理的。我向来优柔寡断，遇到事情除了着急，想不出一点办法。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孩子早已把我这性格看得透透彻彻的。而她的爸爸则不一样，他身为某一职业中学的系主任，理智成熟，对于解决和闺女同龄的少男少女的思想问题游刃有余，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孩子都能从她爸爸那里得到一颗定心丸。一切的事情，都是在她们成功解决之后才被四平八稳地告知到我这里，即便当初刮起的是一阵旋风，被她们稳定之后到我这里也早已成为了和风细雨。 　　所以，前二十天左右，孩子抹泪那件事，自然是通过孩子爸爸的口转到我这里来的。 　　那天，孩子爸爸刚上完课，就收到孩子发给他的微信，问他有空没有。他说，我老闺女有事，我自然是总有空的。然后孩子就把电话拨了过来。是和舍友之间发生的事。她们关系极好，好到孩子实习时放弃办学条件一流的家乡高中，离乡背井地来到她室友的母校。可是，近期许是由于备研压力太大，她室友情绪失常，时不时就对孩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说室友家庭条件不太好，如果考不上研，明年就没有机会继续二战，就要参加工作，可刚刚补考的教资科目貌似成绩又不理想，没有教资证会让就业难上加难。室友有时高兴，有时沮丧，沮丧时闺女好心好意跟她说话，遭到的却是室友的冷漠，闺女想和别的室友说笑，却怕惹得她更不高兴，看着室友沮丧的面孔觉得她太可怜。孩子爸爸详细打听了室友的情况，对她说：依照你室友的这种情况，怕是你的好态度对她依旧无济于事，她最应该求助的是心理医生；既然自己无能为力，何必不让自己快乐起来；你要清楚，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备研，其余的都要为备研让路，你要努力让自己拥有好的情绪和好的身体，这是对父母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一番话下来，孩子心里再也没有那些扰乱情绪的杂草，她单纯透明，遇事从不优柔寡断，这点，像极了她爸爸。 　　那次，孩子发微信让我寄面包鞋后，顺便跟我多聊了几句。她说，考研之后，再给你们打电话吧。不然打电话就肯定哭，哭完眼睛会疼，状态好几天才能调整过来，时间太宝贵，她可没有时间哭这个了。我问原因，她说压力太大了。她说她室友们都哭好几次了。她说她从没有因为复习哭过，就那次因和室友的关系给她爸打电话后哭过一次。看来，相比别的孩子，果儿还是比较理性和坚强的。在哭与不哭之间，她能够选择，她能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仅从这点可以看出，她的内心还是比较强大的。 　　前几天，哈尔滨突发疫情。一日突然新增本土7例，接下来10例、5例、2例、1例，短短几天，市里中风险地区达到将近三十个。我心又不稳起来。可果那边，却异常安稳，除了做过两次核酸检测，依旧是宿舍、图书馆、餐厅三点一线。孩子爸爸也没给我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与孩子，依旧是每日一次微信联系，时间依旧是午饭后一点之前，依旧是不回的多，回的少。回复的时候，依旧是一两个小时之后。

　　现在是12月8日下午四点三十三。距离12月25日考研日，还有16天。这16天，我的愿望是：哈尔滨疫情早日结束，我的女儿安心备考。25、26日，我的愿望是：孩子从容应考，思路清晰，发挥稳定，成绩优异！27日之后，我的愿望当然是：我的亲爱的果儿，早日回到我的身旁！


　　结束语：相信一切的付出都有回报。在考研这条路上，孩子付出了太多。从上个寒假开始，她就日日潜心读书，甚至暑假刚刚拔过智齿，发着低烧，她依旧坐在餐桌前，打开复习视频，认真聆听网课，偶尔暂定，写讲义，翻书页，做习题。这人生里最为美好的青春时段，你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学业，你不化妆，不逛街网购服装，不关注凌乱的长发，在这寒冷的北方隆冬，你把自己穿成一只笨熊，脑子里只装着考研资料里那些知识。孩子，这一年，苦了你了！孩子，这一年，收获最多最大的也一定会是你！ 　　　　　　　　　　　　　　　　　　　　　　　　　　（写于2021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