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片海

　　 想念那片海 　 海风。浪花。夕阳。晚霞。 　　当我再投入大海的怀抱，依然是那样的激动。我站在急速行驶的轮渡上，眼睛不眨地眺望着云雾笼罩的岱山岛，心里默念着，岱山岛我来了! 　　这是我第二次走进岱山。 　　两年前的金秋十月，我带着对大海的向往，带着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牵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向往而又神秘的岱山岛，走进了祖国的边防前沿，走进了我儿子工作生活的地方。 　　当我走下轮渡的那一刻，黑夜的帷幕已拉开，海岛闪烁着迷人的灯光。来之前查看了地图，岱山在我的心中，只是一座漂浮在大海上孤零零的小岛。 　　然而，当我站在四面环海的岱山县高亭镇，城市充满的不仅是现代化的都市气息，而且带有浓郁的异乡情韵。街道宽阔，整洁，树木葱郁，花香袭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与内地的城市一样，车水马龙，商场超市随处可见。 　　对于女人来说，每到一个新地方，首先关心的是菜篮子。当我走进县城的菜市场，心中微微一惊。估计有半个足球场大的菜市场，蔬菜的种类也很丰富，种类繁多的海鲜产品更是让我大开眼界。水产品的经营者都有自己固定的摊位，水产品盛放在水泥筑起的高大的水池里，畅游在里面的鱼类，好像是被宠着的贵宾。四周还有大大小小，用铁皮做的水池，水槽，按品种将不同类型，不同品种的鱼啊，虾啊，分放在不同的池子里，仿佛待嫁的闺中女子，供进进出出的顾客欣赏、挑选。 　　偌大的市场，我茫然穿行其中，看着水池里翻跳旳鱼虾，我手足无措。目睹张牙舞爪的螃蟹，我浑身发怵。扫视人鼎声沸的市场，我茫然若失。 　　或许是我的行为、说话的口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我犹豫着想要离开，一位摸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用极标准的普通话问我，是不是要买鱼？正当我举棋不定时，他面带微笑“你不是本地人吧？”当他听到我是从遥远的大西北来，他显得既惊讶又兴奋“北方人，从甘肃来的，好远奥”。大家的眼光“刷”地集中到我的身上，仿佛围观外星人。我无法揣摩大西部在海岛人的意念中，是陌生的天堂，还是遥不可及的地狱。我对着一双双紧盯我眼神的人点头示意，用尴尬的微笑表示友好、致以感谢。 　　卖鱼人看到自个的摊位前围拢的人，热情地招呼着顾客，手脚麻利地捞鱼，过秤，包装收钱，而且不厌其烦地为我介绍着各种鱼的做法和营养价值。就在我举棋不定时，他招呼我，要我看他早上新进的大闸蟹，以及大黄鱼，小黄鱼。他热情地向我介绍“你看，大姐，这种鱼，肉质细腻……”不等他说完，我挑了一条自己认为很入眼的鱼让他过秤，他却将鱼倒着提起来，放在另外一个箩筐里“这个要不得，”，然后重新为我捞了一条。我嫌他捞出的鱼个头太大，他把鱼放进水池，用笊篱指着水里的鱼，一个一个让我挑选，这个怎么样，这个可以吗？其实，挑选海鲜鱼类，根本不是我的强项，因为我认识的鱼的种类很有限。在我们家乡也只有草鱼，鲤鱼、冰冻的带鱼和人种养殖的金鳟鱼，虹鳟鱼。我犹犹豫豫挑了一条中等个头的鱼，让他过秤包装。 　　一路慌慌张张，看着路边小摊兜售的各种活鱼，虾，还有腌鱼，风干的鱼，粘糕等，想买点尝尝，却又不敢开口。既怕卖鱼人的秤短斤少两，也怀疑他们会哄我这个外乡人…… 　　一路兜售海产品的商贩，他们挑着小小的竹筐，里面用塑料袋包裹着少量的鱼，虾，蟹。说是自己刚刚出海归来，是从深海打捞的，是浅海处罕见的稀有海鲜。对海岛人来说，海产品的新鲜程度，是深海的鱼虾，还是养殖的蟹仔他们一看便知。我只是凑上去，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让我瞠目结舌的方言，看看长相奇特的水中动植物。其实，让我心有余悸的是，活生生的大螃蟹，被放入沸腾的锅里，在云雾般缭绕的蒸汽洗礼中，成为人们饭桌上的一道美食，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 　　在我的家乡河西走廊，海产品也是餐桌、特别是婚宴喜丧宴席上不可缺少的一道菜，但毕竟种类少，做法单一，且大都是人工养殖。最常见的带鱼是正宗的海产品，但运输过去都是冷得硬邦邦的。这么丰富的海产品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亲眼目睹了海的博大和深邃，浮浅的了解了海岛人的坦诚、朴实与随和。 　　当我再次踏上海岛，再次与大海对视时，心中竟涌起了一种久违了的兴奋和激动。 　　此次海岛之行，是作为“第七届全国海洋岱山杯征文大赛”的参赛作者，向文学界的老师讨教，与参会作者们交流学习。 　　矗立于海岛的灯塔，犹如慈祥的老者，用温情的眼神欢迎我这位远方的来客。磨心山的钟声依然是那么悠扬厚重，聆听佛门师傅讲经授法，叙述磨心山的起因得名，在座的老师文友被那位为救母亲，而将自己的心磨成粉末的青年男子而深深感动着。 　　从容有序的佛事以及钟鼓、法器的繁复，清净、祥和所带给整座大殿的肃穆，虔诚，心平、气凝，凡俗的嘈杂在心中全无。此时，没有了尘世间如烟的清愁与叹息，没有了世俗间无休止的噪音与纷争，也忘却了世俗的名利和无止境的欲望。此刻，六根是清净的，心如平静的海水。 　　我们在徐福村循着历史的足迹，寻觅古人的脚步。时光深处，徐福奉命撑船为始皇求长生不老仙药而一去不返，成为后人追寻的千古之谜。当我们站在他当年停留经过的地方，心中的不舍和迷雾在一层层的加深。走进一座幽静古朴，具有浓郁风情的海岛小院，老奶奶热情地迎出来，布满皱褶的脸上，绽放着菊花般的笑容，她又转身走进厨房，端出自己蒸的豆糕，放在院子里的案上，说是自己亲手用自家的红豆做的。她一边介绍制作工序，一边麻利拿起切刀，一大块豆糕顷刻间被分成若干小方块，分送到我们每个人手里，一定要我们尝尝她的手艺。 　　酱紫色的豆糕，掺拌着莎莎的豆粒，那甜而不腻的味道入心入肺。走出村子好远，我依然恋恋不舍地再次回望，我感觉我咽下的不是一块普通的豆糕，而是海岛人种在我心里的一颗相思豆。 　　其实，不管是大漠草原，还是海岛陆地，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神灵的敬重都是相同的。岱山鹿栏晴沙海坛举行的休渔祭海谢洋仪式。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不同地域，不同民风，却又相同意识的风俗习惯。庄严隆重的祭祀仪式，是渔民“休渔谢洋”、祈愿“风调雨顺”、“祈福平安”的美好愿望。 　　海壇之上供奉的龙王，他在渔民的心里是护佑一片海域的神灵。渔民感恩大海，也是感恩自然。整个祭祀过程从升祭旗、点祭火、祭平安旗、主祭敬酒、陪祭敬酒、主祭恭读祭文、至升平安旗、参祭敬香乐舞告祭……圣神肃穆，庄严隆重。至此，我也想起了在我的家乡河西走廊谢山神，祭龙王的活动。程序虽然不同，意义却是相同的。地域不同，习俗不同，但感恩，敬仰，祈福，祭拜，这些流传于数千年的古老习俗，却在中华大地上源远流长，也是普天之下人们的共同心愿。 　　秋风轻轻拍打着海岸，我们站在海边等候，满怀激动地参加会议日程安排的最后一项活动；随渔船与渔民一起体验下海捕鱼。 　　我们一行30多人被分别安排在3艘渔船上。为我们带队的是岱山县文联的李国平老师。他是此次大会的负责人，更是一位有名的诗人。 　　等待出海的渔船已靠在码头，我们战战兢兢踩着石板台阶上船。李老师忙前忙后，不仅安排上船事宜，还时时提醒大家注意安全。热情的渔民看我们当中有胆小的，边大方地伸出手，把我们一个个拉上船，船上早已备好了救生衣。来之前听李老师讲，出海的渔船也有严格的规定，如我们趁的船，每艘船只能上10人，两位是舵手，多一位罚款几万元。此时，身着警服的执法人员就站在岸边，我感到出海捕鱼的风险和它的危险性。 　　掌船的两位渔民都是中年人，按要求我们穿好救生衣，大家分别坐在船的两边。随着呼呼呼声响，船渐渐离开码头，驶入了茫茫大海。两位渔民虽然说话不多，但分工明确，年纪稍大一点的渔民进了驾驶舱，其中一位把一大团看似凌乱的麻绳，一圈一圈绕起来，又将一摞摞鱼篓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码放整齐。 　　极速行驶的渔船，在宽阔的海面上毫不犹豫地开辟着属于自己的路，波光粼粼勇往直前的渔船撞击得海水溅起无数的银柱。晶莹的水花，犹如闪光的刀剑。看惯了农田的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既好奇，又担心，我怕一个浪涛袭来，我们会葬身大海。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船身抖动了几下，海水已跳上了船，给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女士们立刻惊呼大叫，驾驶舱里的渔民一声呼喊，另一位渔民秩序井然地在撒渔网。刚才那一团团被他整理好的绳子，又经他的手一圈一圈放进大海，还有那些鱼篓也一个个潜入水中，去完成各自的使命。同行的男士们也是手忙脚乱地帮渔民撒网，传递物件。我们女人则是唧唧喳喳惊呼，摆弄着姿势拍照。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船舱内的渔民又一声呼唤，我看到刚才撒网的渔民已经将一头带弯钩的铁杆放入海中，他紧紧握着铁杆的另一头，拼着全身的力气和胳膊用技巧，用杆子在海里拉动，男士们纷纷起身帮忙。长杆勾出撒入海中的麻绳，大家一同用力拉绳子，随着我们的呼唤，绳子连着的鱼篓被一个个拽上船。身着防水衣的渔民浑身是水，脸上也是水。此时我无法分清那是溅起的海水，还是从他体内浸出的汗水，我们作家团队男士们的人衣裤也基本是湿的。 　　就在我们喘气歇息时，渔民已解开绳子，打开鱼篓，将一篓篓活蹦乱跳的鱼虾蟹倒在我们的面前。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历打鱼的过程，也是我今生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我们已顾不了许多，大家手忙脚乱地跟渔民一起屈膝蹲下按种类将螃蟹，虾，鱼分别挑拣出来，又按品种的大小再分拣。大的装入鱼篓，小的堆积在船上。惊喜之余，我们再次用手机拍下了我们的收获。听渔民讲，装鱼篓的是食用的，很小的只能在靠岸前撒入海中喂鱼。凝视蹲在夹板上的渔民，那细致认真的神情，犹如我家乡的亲人弯腰弓背劳作在大田里的样子。俗话说靠山吃山，傍依海边的人们，靠丰富的海产品生存。但大海瞬息万变的天气带来的风险也让人胆颤心惊。在我与众人一起分捡鱼虾蟹的时候，我看到了渔民那双粗糙的手，指关节处严重变形，但弯曲的手指还是不停地翻动着鱼虾。他黝黑的脸上刻满了经年的沧桑，让人难以估摸他的年龄。然而，他淡定自如的神态，充满乐观的精神，让我感动。 　　船悠悠靠岸，与鱼虾蟹一起归来的我，此刻，对脚下的鱼虾蟹物顿生敬意，它们是大海赐给人类丰盛的食物。是它们给了生活在海边的人们信心和希望。 　　迎面吹来的海风又一次让我嗅到了只有海边才有的味道，腥腥的，纯纯的，直入心扉，绵长，馨香。 　　在与大海、与岱山岛告别的那一刻，浪花滚滚，仿佛弹奏着送行的谣曲。那深沉、低缓、委婉、柔和的音律再次装满了我的心灵，是依恋也是牵挂…… 　　冬日，白雪在河西走廊原野盖满了一层薄薄的思念。迎着寒风，踏着淡然，站在祁连雪峰眺望遥远的天际，我恍然间看到了漂浮在大海中的岛屿。 　　岱山岛，磨心山，我的思念，你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