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所遇

　　近来心情郁闷，下午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游荡，不觉间来到岩门公园。公园西南角有一小湖，湖面清晰地倒影着蓝天白云。围湖的小山上，生长着森森挺拔的马尾松。山脚下豆腐块的菜地里，种着白菜、萝卜和菜薹，长势喜人。菜地是附近的菜农开垦的，靠卖菜补贴家用。 　　连日来，山城都是大太阳，虽近大雪节气，却温暖如春。 　　站在湖岸，看到一位老人在小溪边浇白菜，我赶忙走了下去。小溪潺潺流动，缓缓流向湖里。老人的菜地就在小溪两边，他头顶坡上的芒，恣意地招摇着雪白色的穗。芒的穗，像极了家乡芦苇的穗，单从穗上，我是没法区分它们的。 　　我刚到山城的时候，也曾去潭口溪岸开荒，准备种点青菜。看好了一片乱芒丛生的荒地，我和爱人扛来工具，费了半天功夫，出了一身汗，手上磨出泡，才开垦了一平方多点。芒的根深而强壮，太难搞了，最后不得不放弃，我们败给了芒。 　　浇菜的耄耋老人眉须皆白，穿着一件单衣，外衣挂在扁担上。老人虽干瘦，但面色红润，精神头很好。他不断从马桶里舀出粪水，腰弯成弓样，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认真地浇灌每一颗白菜。白菜鲜嫩，绿莹莹的惹人喜爱。菜地里散发着难闻的粪臭味，长出的蔬菜却远比施化肥的要好。农谚有：“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 　　老人我是见过的，他有时担着菜从菜地归来，有时蹲在政府广场树荫下的路口，等待下班的人们。路过那里时，我曾几次买过老人的青菜。 　　我上前与老人搭讪，询问老人的年纪。老人蹲在菜地埂上，很礼貌地回答我，他纯粹的怀化方言，我听不懂几句的。看我没明白，老人微笑着伸出干瘦的手指，先比划一个八字，继而比划一个六字。老人性格温和，不急不躁，接着询问我的年纪，我向他比划一个五字。老人呵呵地笑，向我比划一个三字，那意思是大我三十多。老人又去摸口袋，问我抽烟不，我摆摆手说不会，老人憨厚地笑了笑，抬头看看落日，给我打个招呼，继续浇菜。 　　辞别老人，迎面是一小片绿色剑形的菖蒲，它们生长在喇叭形的泥沼里，生命力旺盛，这儿刚好是小溪流向湖的终点位置。在山城，每逢过传统节日端午节，人们会把菖蒲和艾捆一起，挂于檐下或门侧，用来避邪驱蚊，这是老辈子沿袭下来的习俗。 　　沿着菜蔬中间蜿蜒的小径前行，一簇簇野菊在湖岸怒放，幽香袭人。野菊半人多高，身姿婀娜，金黄夺目。野菊偏居一隅，自然洒脱，活出了本真。我异常羡慕它们，却永远无法企及野菊的境界。南宋诗人杨万里，曾写过一首具有创新性的《野菊》诗，对野菊的精神和品性进行了赞美，诗文如下： 　　未与骚人当糗粮，况随流俗作重阳。 　　政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 　　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黄。 　　花应冷笑东篱族，犹向陶翁觅宠光。 　　野菊有较好的药用价值，它的叶、花及全草都可入药。野菊味苦、辛、凉，清热解毒，疏风散热，逐瘀明目，还有降血压的功效。 　　右上的菜地边，一溜六株桔子树，青色的叶，橙色的果，伸手可及。一个斗笠挂在树上，却不见人。我㺓想，桔子树应是菜农所种，看上去有十多年的树龄了。突然，小山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山歌声，婉转悠扬，悦耳动听，引得百鸟和鸣，游人驻足。 　　继续前行，一株柿子树突兀地立在水岸边，红灯笼似的柿子缀满枝桠，摇摇欲坠。没人来摘，就便宜了鸟儿，它们在树上欢快地啄食。柿子有美好的寓意，诸如“事事如意”、“红红火火”。惟愿人间所有际遇，皆合这美好的寓意吧！ 　　离湖上岸，看到几个农妇正坐在木椅上吃晚餐，旁边放着镐和斗笠。问之，说是在公园打短工，一会要卸车，还要把花木及时栽上。米饭和菜是从家带来的，一直放在保温杯里。饭毕，几个人又剥了一个大柚子分享了，然后有说有笑地聊天。 　　太阳就要下山了，落日的余晖，在天边洒下最后一抹酡红。哼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我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