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是需要疼的

　　父亲也是需要疼的
　　文/何叶
　　一
　　一个雨天，父亲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正在上课的我一生气拉黑了他。
　　我记得那天的雨很大，雨夹着冰雹敲打着教室的玻璃，同学们都无暇听课，叽叽喳喳议论着雨，郑老师也停下了讲课走出教室。
　　“何叶，出来一下！”刚走出教室不久的郑老师突然推开教室门大声对我喊着。
　　听郑老师叫我，我定了定神站起身走出教室。
　　郑老师对我说：“你父亲来学校看你来了。”
　　郑老师身后站着浑身湿透的父亲。他衣服滴下的水形成一道水迹，他双手抱怀没有打雨具。
　　看见冻得直发抖的父亲，我的心里很是心疼。但想起我病逝的母亲，我还是狠了狠心对他嚷道：“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有你这样父亲！”
　　父亲尴尬地站在郑老师身后，没有说话。郑老师转过身对我训斥道：“你这同学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那是你父亲。你的长辈！”
　　我白了郑老师一眼，很不满地对她说道：“你不知道咋回事，别乱说话。我自己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郑老师被我噎得不知道说啥好，她铁青着脸说：“你自己的家事你处理好！别影响学校形象。”
　　父亲陪着笑脸急忙走过来对郑老师：“老师，您去忙吧，麻烦你了。”郑老师生气地走开了。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布包了有几层的东西对我说，他正好出差路过学校看见商店卖的热宝挺好的，就给我买了一个。父亲说，他在商场已经加热试过了，挺暖和的，这个季节正好用得上。
　　父亲还说：“谁想到这雨说下就下了，也没来得及带个雨具，多亏戴了你给我买的帽子。”
　　父亲说完这话，还特意摘下头上已经淋湿的帽子，用手不停抖落着。
　　看见父亲手里的帽子，我一下冲了过去，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并用脚使劲踩着，哭喊着：“你不配戴我给你买的帽子！你不配！”
　　教室里的同学，听到我的哭喊声都探出头来看，纷纷小声议论着。
　　我哭着冒雨跑了出去，丢下了身后不知所措的父亲。
　　二
　　我上省会上学前夕，我和父亲母亲一起逛商场。
　　来到衣帽专柜店，母亲给我买了一顶粉色的帽子和一个围脖。父亲突然停住脚步，他眼睛盯着一个蓝色呢子面帽问着售货员价钱，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柜台。我特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帽子标签，三十九元。
　　晚上和母亲闲聊天，母亲说，天气马上就转凉了，等我上大学走了，钱富裕了，她再给我父亲买一个父亲看的那个帽子。现在街市上的人都戴那样的帽子，因为父亲喜欢那个帽子已经很久了。
　　我上学走的头一天是父亲的生日，我狠了狠心砸碎了小猪存钱罐，里面有四十八元钱，我和哥去商场给父亲买回了那顶帽子，剩下的钱买了一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还记得当时父亲高兴地把帽子捧在手里，左看右看，然后把它戴在头上，跑到镜子前不停地在镜子前面走着方步的样子。
　　他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闺女知道心疼她老爸了。谢谢我的闺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要永远戴着它。”
　　母亲也笑着说：“闺女真长大了，知道对她老爸好了。”
　　哥说：“就是嘛！我们都应该对我老爸好。我们不光要疼爱母亲，父亲也是需要疼的嘛！”
　　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对家里人保证说：“等我大学毕业，当上医生给你们所有人买你们喜欢的东西。给我老爸买好多他喜欢的这样式的帽子。”
　　三
　　那个雨天，父亲来学校给我送热宝走后，一直没有联系我。
　　有时我插上父亲送给我的热宝，我的眼前都会浮现那天我的过激行为。我的心里也会时常挂念我的父亲。那天他回去后，着没着凉？我也想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但我想起我母亲，我还是狠狠心把电话放下了。
　　因为母亲的过早离世，我恨我的父亲！我觉得我母亲去世和他有直接的责任。我并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为了工作，连家都不顾？在我眼里父亲就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对家特别是对母亲一直是亏欠很多。
　　母亲平时身体不好，生下我和哥后，营养跟不去，为此落下了贫血这个病根。但母亲又属于很要强的人，为了这个家能过得好一些，放弃了喜欢的护士工作，去了工厂什么累活、脏活、苦活只要能挣钱多就去干。从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每天剩饭泡水，配上家里腌的咸菜。
　　只有父亲从市里回来时，我和哥从学校回来时，她才去市场买些青菜，买些肉。尤其是我上大学后，她为了给我攒学费，为了东北爷爷一大家人多邮寄一些钱。她每天超负荷的工作，身体严重透支。而父亲平时对母亲又关心太少，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差。特别是母亲病重，需要照顾时，父亲却远在佳木斯给一个叔叔办调转。母亲奄奄一息时，医院一直联系不上他。我又在省会上学，亲属没人签字，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那一晚，血浆蛋白没有及时用上，母亲病逝后，父亲才匆匆从外地赶回来。
　　母亲去世后，我回了学校，很少回家也不和父亲联系。即使父亲打电话过来，我不是不接就是爱搭不理的随便说几句。遇到节假日想母亲了，我会坐夜车赶回承德，我会一整天守候在母亲墓前，酗酒哭诉对母亲的想念，更多的我会痛骂父亲对母亲的不负责任。每次回家拿东西，从未和父亲照过面，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家里冰箱里，却冻着许多父亲给我包的水饺，还有一些我喜欢吃的零食肉食，还有我和哥喜欢吃的水果糖，喝的酸牛奶。
　　邻居邹娘说，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就很少看到我父亲回家了，只有节假日前才会看到他的身影，每次都看到他手里总是大包小包的，然后会听见我家剁馅声。看见父亲回来，邹娘去家里几次，都看见他在厨房忙着。他说：“闺女就喜欢他包的水饺，多准备一些，闺女回来好吃……”
　　四
　　一个礼拜后的一个午后，邻居邹娘来我学校了，她给我带来了父亲亲手做的新棉被。新棉被大针小线缝的非常粗糙，但能看出棉被够厚实，小蓝色素花也是我喜欢的。因为母亲去世前，每次给我亲自做新被褥，都是用这种纯棉花布的。
　　母亲说，用纯棉布做的被子舒服。因为母亲知道，我不喜欢那种轻飘飘没有分量的蚕丝被，总觉得家里做的才是最舒服贴心的。邹娘说，为了做这个被，我父亲和她学了一上午，扎了好几次手呢。父亲对邹娘说：“天气眼看冷了，闺女以前习惯了盖他妈手工做的棉被。我咋也不能让闺女冻着呀。”
　　望着棉被，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问邹娘：“他，他还好吧。”
　　邹娘犹豫了一下，突然嘴里冒了了一句：“闺女呀，我和你说实话吧，你父亲脑袋里长了一个瘤子，早就应该做手术，但是他拒绝做。他还一直让我们瞒着你和大军。现在已经到了晚期了。你回去晚了，也许就看不到他了！”
　　听了邹娘的话，我心剧烈地疼着，我趔趄着险些摔倒。邹娘过来扶我，我甩开她，疯了似的跑着去了客车站，急火火坐快车回了承德。
　　我赶到医院时，见到了身上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父亲见到我一刻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高兴地紧紧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闺女，你终于回来看我了。我好高兴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两个卡递到我的手里说：“一个卡里是我给你攒的学费和一些生活费，够你后期学业毕业用了，你就不要再出去做兼职了。另一个卡里是你妈我俩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我都一直留着，没舍得花，留给大军你俩，以后生活用。这两个卡密码一直都没变，还是你妈的生日。”
　　父亲还把我和哥的手拉在一起对哥说：“大军呀，我走后你就申请提前退伍吧，我已经提前给你联系好了，去政府小车库工作吧。你是男子汉，要学会有担当，妹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说完这话，我看到父亲眼里溢满泪水。
　　父亲是脑脑部胶质瘤去世的，听来送父亲的同事说，我的母亲自从走后，父亲就很少再回家。除了正常工作外，他晚上还去临近的大众浴池给人搓澡。夜间还兼职打更，平时周六日一整天都在浴池做搓澡工。单位出差他都抢着去，只为了多挣一些出差补助钱，供我完成学业。
　　冰心说：“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父亲平时寡言少语，默默用自己的行动倾注着对我和哥的爱，履行着家的责任。他是一个好父亲！
　　五
　　父亲走了，戴着他生日那天，我送他的帽子。
　　当我把帽子端正地戴在他头上时，我仿佛看见父亲在对我笑。听他对我说：“我闺女知道心疼他老爸了。”
　　哥说的没错，母亲是需要疼的。父亲也是需要疼的！
　　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我常常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父亲在的时候不理解他，不知道心疼他，如果母亲去世后，我能对他多一些关心，早一点知道他的病情，陪他去医院做手术，或许他的病情会有所好转。我做他的女儿是失败的！
　　人，为什么会是这样，亲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不去好好把握，不在了却总去后悔。
　　佚名说：也许死亡能够教会人们一切，然而，正如考试之后公布的结果，虽然可以让人恍然大悟，但却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