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 纷 诗 意 老 宅 院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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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诗意 老宅院 （散文）
MLMC 米粒满仓
　　故乡的老宅院啊，多少年里、多少回了，带灯拉夜蹒跚着老胳膊老腿儿，从故乡大老远地跑进我梦里，来看我。 　　离开故乡接近40年了。我在梦里见到家乡老宅，差不多有四五百次。因为回村次数少，我们在梦中相会，就成了最好的见面形式与机会。 　　故乡的农家院，在我的回忆中经久缠绵、永生不灭。 　　老家的小院虽然旧、虽然小、虽然土、虽然老，在我心中却一直年轻，散发着浓烈的泥土芳香。那灰土的石墙砖墙，碎杂石块围垒的猪圈，故旧的厢房和院中的压水机井，还有破烂不堪的鸡、鸭、鹅、兔子窝……灰蓬蓬、脏兮兮的，像岁月一样苍老，却又如此难忘。 　　在当年的现实生活中，那猪圈，那鸡鸭鹅兔子窝，一直是臭气熏天、令人生厌。但在后来的回忆里，历经时间熔炉的蒸煮、点染、修饰、装扮，居然变得馨香浓郁，有如甘醇雨露，不断地唤醒甜美怀想，愈久愈香。 　　记得儿时，我家院外东边的狭巷中，栽种了两排香椿树、向日葵，旁边是灰蒙蒙的麦秸垛、苞米秆垛。小院南墙外，是几棵高耸粗壮的杨树，清风一来叶子哗啦哗啦响个不停。树空当还间种有韭菜、大葱和眉豆、芸豆、茭瓜等蔬菜，随便用杂石砖头在周围圈一下，像个小菜园。 　　院内，也种植了不少瓜果蔬菜、草木花卉。有鸡冠花、假桃花、兰草、地瓜花（大丽花）、蚂蚱菜花……地上种的、花盆栽的，星星点点这一堆那两簇的。却几乎没有一棵名贵花种。天气暖和时节，窗台上，屋檐下，南墙根，猪圈墙顶、鸡鸭窝兔子窝顶面、东厢房平台上，犄角旮旯零零散散到处都是各样花卉。像个杂乱无序的小花园。 　　农家是不太讲究什么“市容”环境和秩序的。这种随意点缀、无序的自由、恬静的闲散，很接近人的原生态、自然状。如今想想，这一切真是魅力十足，凌乱杂散又错落有致，洋溢着浓郁的乡村生活烟火味。 　　我和哥哥姐姐妹妹，经常把这些大盆小盆各色花卉搬来搬去，今天放在猪圈墙顶晒太阳，明天搬到窗台外边，后天又拿到茅厕旁，或放到鸡鸭鹅窝兔子窝顶上。反正我们闲得没事干，这样移来移去是个营生，既打发无聊，亦借以点缀我们贫苦寂寞单调的日子，为可爱的农家土院落打扮梳妆。众多花卉，把小宅院点染得红红绿绿浓郁芬芳。 　　种花干什么？并没有特别用途，纯粹是喜爱，只为了好看；美化生活，打扮土气的宅院，让困苦遇见欢乐，叫贫瘠牵手七彩，令猪粪鸡屎与农家院的芳香四溢相伴相随，让馥郁清芬完胜猪鸭恶臭！ 　　在院里栽花种草侍弄花卉，在乡下那时算是个闲情逸致业余生活。属农家独有的一种休闲方式。 　　有时，我也把盆花搬到室内窗台上，方便随时欣赏。闲暇，常坐在土炕上，双臂支在窗台边仔细端详、把脸靠近闻品花香；或者在窗台上写作业时，写一会作业看看花、吸吸鼻子闻闻味再接着写。浇花时，毛手毛脚的我有时会把葫芦瓢的水溅到土炕上，或洒到窗台上，水若浇多了就流出来蔓延到窗台、炕席上。接着便是在大人的训斥埋怨声中，我立即火烧火燎地跳下炕找抹布，赤着脚连鞋也顾不得穿，再一高儿跳上炕擦干净水。 　　这些花卉的栽培，主要是姐姐的功劳。我们只是配角，辅助栽种、参与欣赏。母亲和姐姐特别喜欢花，也爱侍弄。记得每天从生产队干活收工后，姐姐都要满院子溜达几圈，在机井边压盆水洗洗刷刷，手拿毛巾边擦拭边看花边歇息，赏花怡情与花交流兼而“养眼”；也顺便侍理一番，摸摸花瓣茎叶摘下残叶，干了就浇点水，生杂草了随手拔下扔在花盆里，等腐烂以后又是肥料。 　　农家院半空，蜜蜂、蛾、蝶、蜻蜓常来常往，在花草间流恋、抒情、写意，到处播撒抒发它们火热的爱情；满院子转悠轻易不舍得离去，非等参观游览够了尽兴了才肯走，似乎比我们还多情、贪恋花香；小鸟，燕子，也常光顾故里，麻雀在院墙或墙内外杨树梧桐树上，抻头探脑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燕子则在院子上空一起嬉戏盘旋上下翻飞，或落在屋脊上闲聊，拉着我们听不懂的家常话；时而三三两两地唱着我听不懂却悦耳动听的喜歌或“说唱歌”，它们其实比现在的“说唱歌手”更时髦前卫。 　　也许，它们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院子地面上呢？则是鸡飞鸭叫、你跑我撵追逐打闹，家兔在窝里咯吱咯吱吃草或萝卜皮，不时把窝门拱得咔呲咔呲响，不知是为了解闷，还是企图越“狱”逃跑？猪呢？则在圈里无聊地闲逛、哼哼、散步或呼噜呼噜睡大觉。 　　农家杂乱的环境，脏污的院落，纯朴的人情，浓烈的猪粪鸡鸭屎臭味，配上我们自由自在、恬静闲适的慢生活，一盘色香味俱佳的乡下流水日子，就烹炒调配出来了。 　　这是我们与自然万物联手谱写的《农家管弦乐》《乡村交响曲》！ 　　下雨坏天，院中污水横流，鸡屎鸭粪鹅便满院子都是，我们走路有时候冒冒失失眼望着天，便经常脚踏粪便，被雨水浸染的粪便臭味更浓令人作呕；赤脚的我们踩到鸡鸭屎后，便得费事费力擦拭清洗老半天脚底板，边擦边恶心得不行。 　　当隆冬被阳光融化，大地开始复甦。 　　春天悄悄走来了。 　　气温转暖，北墙根和几个墙角，有几棵小草钻出了头；泥土下面，还有一些野种和根系，正在悄悄酝酿探索、思考着选择萌发的佳期；风里夹带着温热的气息和春的清新鲜味；院中间的海棠树枝丫，脸色开始慢慢红晕新鲜起来；枝头有几个小豆豆似的绿芽，抖索一下，醒了，一头拱进春天；花盆里的花姐妹也懒懒地打个哈吸睡醒了，睁开双眼揉揉眼睛，蠢蠢欲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春天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从枝头的绿芽嫩叶走下来的，从花草返青、麦苗翠绿的茎叶里渗冒而出的，是太阳光晒出来的，是南来的暖风刮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各处角落静悄悄地手挽着手一起走来的。 　　小院立春了。 　　渐渐地，春风和煦、万物复苏。 　　妈妈带领我们，手拿几粒种子和小镢小铲在院里院外、房前屋后的角落到处逛荡铲坑；刨一个坑，姐弟们都争着往里撒一两个花卉或瓜果种子。再浇水培土，用铲子轻轻压实泥土。 　　一家人边忙边玩儿、边说边笑，仿佛在自家院播下了一个小型春天。 　　从第二天起我就一直跟踪，天天起床后也不放心，总要折几步凑去看看，放学回家后也要专门近前瞅两眼，时时关照惦记着它们，看有无动静何时出土。这仿佛成了每天家务学习之余的必修课。没几日，泥土裂缝了、隆起了，新芽用两个瓣儿顶着一块泥盖子，像一双小手举着沉重的泥块，把泥土顶得四分五裂，从地下艰难地伸出头；先抬眼悄悄看看有没有“鬼子”“敌人”，安全的话才敢用手掀掉泥“盖头”，再使把劲儿将脑袋顶出来！正式报告春天的喜讯。 　　绿绿或浅黄的芽孢，鲜嫩欲滴清新可爱精巧无比，像个新生儿。先是一两棵，然后一个个一簇簇结着伴就探出了头，来春天的大门口报到。她们都用好奇晶亮的眼光，直勾勾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每天放学以后，我都会留意院里的部分花卉，有没有新芽，是否干了，开没开新花，花落了几朵，也随手在院中的机井压水浇花，在喜欢的花前欣赏一番，呼吸几口花香，摘一两朵仔细端详，或找个玻璃瓶灌些水把花插进去，摆在屋里桌面或窗台上生着好看。 　　有时候，新栽的种子三四天还不冒芽儿，我等急了沉不住气，就用手轻轻扒开盖土看种子动没动，再盖平土层，回屋舀半瓢水浇浇。有时可能本来没有事，正是因为将其扒拉开，才导致种子坏死了。 　　看着它们，我身心兴奋愉悦，对其悉心呵护，与瓜果花草友好对话、结伴共乐、携手拔节、一起成长。 　　瓜秧生出地面以后，我们找来几根竹竿木棍，斜搭在房屋和院墙上，瓜的藤蔓就慢慢地顺杆往上攀爬，把须絮抓住杆子一周一周卷上去、再一圈一圈盘旋而上，爬到墙头顶、攀至房檐屋瓦上，一条条藤蔓还打起一串串大叶似遮光阳伞，歪歪咧咧地树在藤蔓两侧，鲜绿葳蕤郁郁葱葱。不多日子，一个个或长条形或圆滚滚的大瓜小瓜，就若隐若现地缀在藤蔓绿叶间，慢慢长粗变长。看了喜人！ 　　整个春夏，我们不断地为花草菜果浇水、捉虫、松土、护理。等到春夏秋季，香椿叶长大了，妈妈带我们在香椿树旁，翘脚伸臂把喷香的叶子一个个摘下来，边摘便贪婪地闻着椿叶的浓香，沉醉不已。我们边採椿叶便嘻哈闲聊。想着今天妈妈又会做香椿吃了，便兴奋起来开心不已。 　　渐渐地，花卉次第开放，蔬菜瓜果结果了，果实成熟了，我们又接二连三地忙活采摘瓜果，欣赏红花绿叶…… 　　我们的艰苦日子、清淡的生活，便也被熏染得芬芳四溢，缤纷多彩，充实而饱满，色香味俱佳！ 　　在这幅魅力四射芳香迷人的庭院音画中，我获得了惬意的自由、恬静的满足、以及盈盈的充实、饱满的欢喜和愉悦！ 　　还有深深的陶醉。 　　农家院为什么这么美丽，这般暖心，如此温馨迷人？只因这个小小的庭院，是生我养我的家、我们可爱的家！ 　　老宅院里，曾经充满许多笑音、哭声，欢乐与幸福，苦难与困境，愉悦与哀愁、温暖与饥寒，香甜与苦涩。农家院，承载着我们庸碌的生活，陪伴着我们如花青翠蓬勃的季节，盛满了我们或寂寥或盛开的人生。 　　在平凡艰苦无味的日子里，孩提时代的我们，用勤劳的双手，酿造出一份淳朴的甜美、泥土的芬芳、凡尘的欢乐、平实的满足；用真诚朴实的文笔、心智，书写一卷卷平凡而伟大的俗世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