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能开花

　　善良能开花
　　文/何叶
　　一
　　那年的这样一个季节，母亲从山里回来，扛回一口袋地里种的大白菜。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面黄肌瘦的女人。
　　母亲对奶奶说，女人是从菜地被母亲发现的。女人说是来村里寻亲属的，迷了路，太累了，就坐在白菜地里睡着了。
　　还记得当时，奶奶很不高兴训斥母亲说，女人身世不明，不应该随便领回家来。母亲连连解释说：“看女人样子实在可怜，又穿着单薄，就想着帮帮她……”
　　女人倒也勤快也不生分，进家里来就开始帮母亲往院子里摆放白菜，还把白菜掉的菜叶菜帮洗干净，剁了一案板馅，说好久没吃白菜馅饺子了。母亲还特意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一块肉拿了出来，剁了肉馅，中午包了大白菜馅饺子招待女人。
　　女人显然是饿极了，饺子刚一出锅，还冒着热气，女人就不管不顾夹到碗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大盘饺子转眼之间就让她吃得一干二净。吃过午饭，母亲就去沙子社上班了，女人说，她想休息一会，再去村里找亲属。
　　我和哥吃过午饭，就去学校上学了。下午上了两节课下学回家，刚走进院里，就看见奶奶正坐在地上哭喊着，骂着女人。原来女人走了，随手把家里的那只下蛋的芦花母鸡，和一盘子给父亲留的饺子也给偷走了。
　　那只芦花母鸡可是奶奶的宝，奶奶从东北来时，坐的老叔开的火车，偷着带过来的。本来奶奶是带了三只的，有一只在车上捂得太严，到承德就憋死了。只剩下这个爱下蛋的芦花鸡，还有一只不咋爱下蛋的黑色小母鸡。
　　奶奶说，女人刚进家她就觉得不对劲，神情不定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本来中午吃过饭，她不想睡觉，不知咋就睡着了，女人趁此机会就偷走了鸡。还好的那只黑母鸡在院子里放养着，女人显然没得了机会。这回好，母鸡也丢了，兴许女人偷回家这会已经炖上了。
　　奶奶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骂女人不是东西。埋怨母亲不应该随便往家里领陌生人。
　　二
　　傍晚时分，母亲从沙子社回来，当她听说女人走了还偷走了奶奶从东北带回来的芦花鸡。这下急了，她顾不得吃晚饭就领着我和哥去村子里找。母亲说，女人说是来村里寻亲属的，估计在村里谁家呢，也许村里转转会发现她。可是我们在村里转了好多遍，也没看见女人身影，更别说听见我家芦花鸡叫声。
　　母亲失望地说，女人一定是和她撒了谎，抱着芦花鸡跑远了。在回来的路上，母亲突然像想起什么说：“对了，女人是我从山上发现的，说不定没有地方去，还躲在山上呢。”
　　母亲领着我和哥去了山上菜地，沿着菜地各家窝棚找了起来。终于，在一个山脚废弃一个火车扳道口的小土房子里，找到那个女人。我家那只芦花鸡，正拴在火车道边的一棵树下咕咕叫着。母亲急忙跑上前，小心地把芦花鸡解下来抱在怀里，随后就领着我和哥冲进小屋。小土屋狭小热气腾腾，地上摆放着两棵大白菜和几个带着土的红薯，女人正在小土炉子前忙活着，铁炉子上一个小破旧锅里面，正煮着小米粥。房间土炕上，坐着一个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消瘦的老人，正吃着饺子。
　　看到此情此景，我和哥气愤地冲过去拉住女人喊道：“你这个贼！总算抓到你了！”
　　女人看见我们找来了，当时就蔫了，她蹲在地上一个劲打着哆嗦抹着眼泪。
　　老爷爷七十多岁的样子，颤巍巍地紧忙下地，挡在我们面前，护着女人说道：“你们别欺负她！闺女是个好人。”
　　三
　　从老爷爷嘴里我们得知，女人是烧锅村的。女人的丈夫，在县里他表哥的工程队里做保管，女人在家务农种水稻，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家里养了几只鸡和几只大鹅。
　　半年前的一天，女人去临近街市卖鸡蛋和一些山货。遇到了病得奄奄一息的老爷爷，老爷爷围着一个破大衣蜷缩在街市一角，连连地咳嗽着。面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有几个零星钢镚。女人看老爷爷可怜，中午时，就把自己从家里带的棒子面大馅给了老人一个，又去对面馄饨馆给老人买了一碗馄饨。
　　闲聊中，女人得知老人就在临近的村里住。年轻时在一个煤矿干临时工，在煤矿认识了在食堂做饭的老伴，两个人结婚后养育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中的老大上了大学，毕业后结了婚政府机关当了干部，找了政府机关的秘书做了倒插门女婿。每天除了工作就忙家里那点事，还对外说自己是个孤儿，和家里几乎失去了联系。其他两个儿子在村里也相继成了家，小儿子没有房子就和他们一起挤着过，后来有了孩子丈母娘过来帮忙，嫌家里挤，就让老人和老伴去了附近山脚下的扳道口小土房子里住，一起负责看管这个扳道口，两个儿子都学着老大的样，对老人不管不问。老伴活着时，两个人一起在山上种个地还有个伴，生活还能维持。再加上两个人负责看管这个扳道口，还有些收入。没想到老伴一年前病逝，扳道口也废弃，不再用人。老人没有了经济来源，年轻时由于长期井下工作，身体严重透支，再加上年纪大了，患了严重的肺病，没钱医治，老人不得已每天上街靠乞讨混日子……
　　女人听老人说完，哭了。她想了想说：“老人家如果你不嫌弃，你去我家吧，我就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在八里沟乡年过半百的刘奶奶收留了我，刘奶奶去世后，我就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经过别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爱人，嫁到烧锅村。我知道一个人无依无靠有多苦，如果我以前没有村里乡亲这家帮一口那家帮一口的，我早饿死了。我爱人长期在外打工，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来照顾你。”
　　老人被女人带回了烧锅村，安置在家里。每天女人给老人做可口的饭菜，对外就说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还给老人看了医生拿了中药。每天熬制，精心照顾。结果女人的男人回家探亲，看到家中的老人，一时不理解和女人吵了起来。并放下话：房子是他家的，如果女人收养老人，就请女人离开他家，爱去哪去哪！
　　老人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女人，不想让女人为难，就在一个夜里偷偷离开女人家里，女人第二天看老人不在了，急得四处寻找，后来听一个收破烂的奶奶说看见老人回了自己住的扳道房，女人终于在扳道房这个小土房里找到了老人。
　　老人伤心地说：“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管我，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女人说：“以后我就陪你住在这里。有我在，就不会饿着你，这里以后就是咱父女俩的家。”
　　女人点起了炉子，把土房整得热乎乎的。老人说，他想吃这个季节的大白菜馅饺子，还想喝鸡汤。女人让老人等着就去了地里，正好遇到了来地里收白菜的母亲。女人不敢和母亲说实话，就和母亲撒了谎。
　　四
　　母亲落泪了，我知道母亲是最见不得别人可怜的人。母亲走上前把女人拉起来，紧紧拥抱着说：“走，你们去我家吧。我家有热炕头，回家我给你们包饺子、杀鸡、炖鸡汤，以后你们就住在我家里！”
　　女人和老爷爷被母亲硬拽着去了我家，回到家奶奶听后，不停地抹着眼泪，连声骂道：“竟然有这么不孝顺父母的儿子，真是白养大了他们！”
　　她这回没有埋怨母亲，而是让母亲连夜杀了那只黑母鸡，给老爷爷炖了鸡汤。
　　第二天，父亲听到信后，也从市里回来。他背地里对母亲说：“咱们帮人一定要帮到底。”
　　他和母亲还特意去了老人的两个儿子家里，帮忙做思想工作，最后两个儿子总算答应每月轮流照顾老人，让老人安度好晚年。
　　父亲和母亲还去了女人家里，和男人做了沟通，男人委屈地说，其实自己只是那么说说，并不是真的想撵女人离开家。毕竟女人收留老人也是善良之举，他没有意见，只是他怕老人家里儿子听说了，做儿子的没有面子。另外他怕女人上当受骗。他还后悔地说，女人走了，他追了好条街都没追上。只要女人肯回来，收养老人他没有意见。他还说，他表哥在县里正承包盖养老院，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让自己表哥来村里也给村里建一所养老院，专门收养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支持自己的女人做善良的事，让善良永远开花！
　　五
　　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日，女人的丈夫和老人的两个儿子开着拖拉机接走了女人和老人。
　　我们一家人远远地送着他们，和他们挥着手。
　　母亲高兴地说：“你们信不，善良能开花。”
　　我和哥齐声说：“信！一百个信！”
　　莎士比亚说：善良的心地，就是黄金。
　　我想说：善良真的能开花！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回声，当我们把善良给了别人，别人同样会用自己的善良去帮助别人感恩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