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蛇
　　 小的时候，非常害怕蛇。


　　从记事起到现在，见过无数次蛇，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黑的、白的、绿的、花的、……但大都不是自己主动去看的，而是走着走着，不防备，面前忽然“倏地”一下，窜出了一条蛇，结结实实吓人一跳。等蛇迅速逃窜了，手捂着的心脏还“突突、突突”地乱跳个不停，嘴里叫着“吓死我了！”等下不管遇见谁，都会心有余悸地惊叹着诉说个不休：“今天碰见了一条蛇，吓死人了！”然后把自己对蛇怎样不期而遇，怎样的被下了一跳，那蛇长什么样，又往哪儿逃走了，详详细细讲述一通。关于这条蛇的话题，总要讲上几天，才渐渐罢休。


　　中国有句谚语叫“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还真是。夏天，天快要下雨的时候，常常会看到身子粗短，尾巴细尖的黑乌蛇从马路上经过。我姥爷家下面的河沟里有个水潭，潭水非常清澈，到了夏天，里面常常游弋着好多条青绿色的水蛇。因为蛇在水里游，我们不怕，就会站在堤坝上，把长棍伸到水里搅动，看水蛇在水里惊得游来游去，心里十分快意：你们蛇也有害怕的时候！


　　前两天，和朋友在她们小区散步。朋友神秘地告诉我，她们小区有蛇出没，吓得她都不敢出门了。后来告诉了保安，据说让保安挑起来扔到荷花池里去了。


　　我们大多数人都害怕蛇。一提到蛇，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我更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越怕蛇，越喜欢看电视上关于蛇的纪录片，真有点“叶公好龙”得意思。可自从我仔细观察了遇见了的那几条蛇后，渐渐地理解了它们。它们的本意并不是故意要吓我们一跳的，而是出于本能的戒心和自卫，才急急逃走。那是在提醒我们：蛇出没，请注意。


　　一、太行山顶的小灰蛇

　　暑假里，我领着几个子侄去爬山西与河北交界的太行山。


　　到了顶峰，我们又往山西那边的山下走了一截。路边的山崖非常陡峭。孩子们坐在山岩边上休息。我想从山崖上往下望一望，看看山谷有多深，下面有没有成熟的山桃，就举步向山岩上走去。刚走上去没几步，正想把脚落到一堆灰色的碎石上。忽然有一条灰黑色的细带，倏地游动起来，钻进了旁边的杂草丛中。惊吓间我反应过来，那条灰带子是条小细蛇。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好险！幸亏没有踩到它身上。抬起的脚好久都没敢落下来（据老人说，小蛇就和小孩一样，没有深浅，不知轻重，最容易闯祸）。不过，这次，我还算镇静，没发出一点儿动静。孩子们也没被惊动——他们还在那边高高兴兴地嬉笑打闹着。我正犹疑着还要不要往山谷下看呢，却见小蛇刚钻进去的那边杂草丛中，钻出来一个小脑袋，正朝我这边窥伺着。呀！是那条刚刚逃跑的小蛇！


　　它刚才也是被我下了一跳，才逃跑的吧。


　　其实，我俩都没有伤害彼此的意思。只是我无意中闯进了它的地盘，它为了避险急速逃窜；而我却因为它的逃窜太过突然，出乎意料，所以双方都被对方吓到了。


　　想到了这些，于是我决定不看山谷、山桃了，就立在原地，看看这条小灰蛇接下来有什么举动。过了一会儿，果然它又有所行动了。只见它把身子又多伸出来一些，嘴里吐着蛇信子四处探试着，不出来也不进去。我想它大概还能探寻到我的气息。我俩就那么对峙着，不退不进，有好几分钟。我想，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干脆我暂时先撤退吧，稍后再观后续。


　　于是，我转身走下了山崖。过了一会儿，我蹑手蹑脚地上去。奇迹出现了：这时候，那条小蛇正盘着身子，在那堆碎石上晒太阳呢。它的颜色和石头的颜色太像了，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上面有生物呢。难怪我刚才被它吓了一跳。


　　我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退了下来。回去的路上，给孩子们讲起刚才发生在我和小灰蛇身上的故事，他们直埋怨我，怎么不让他们也去看看那条小蛇呢。


　　二、偷鸟蛋的大花蛇
　　河滩对面有一棵桑树，树上结的桑葚又大又黑。我和侄儿说好，一块儿过河去摘桑葚。我俩手牵手，顺着河边的小道边走边说，快要走到桑树下的时候，两人同时看到山根底下，一条满身黑绿花斑的大花蛇正直直地向我们的方向爬来。因为我们提前看到了，所以没被冷不丁地吓一跳。我问侄儿：“你怕不怕？”到底是男孩子，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镇静自若地回答：“不怕！”奇怪！我听了他说不怕，自己也好像不太害怕了。于是就说：“不怕的话，咱俩看看它到底去哪儿，行不行？”“行！”还真有点儿男子汉的气概！


　　我俩站定了脚步。那条蛇从从容容地爬着，快到我们眼前时，突然停住了。想是已经感受到了我们的存在。它左右摇摆了一下头部，又向前蠕动了一下，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向前去。侄儿轻声劝道：“大花蛇，你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也轻声附和着：“对呀！你想去哪儿就去吧。我们是好人，绝不打扰你。”大花蛇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蜿蜒下到河滩，向前缓慢地爬了一小段。又停了一会儿，折反身又往来时的方向爬去了。我俩也就跟着它向前走。不一会儿，它就钻进河床的石头缝里，不见了。我俩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相视一笑，继续去摘桑葚去了。


　　等我们回来时，走到刚才遭遇那条大花蛇的地方，还刻意看了看，似乎还想看到它似的，却没有发现它的踪迹，还有些小小的遗憾。


　　我们边吃桑葚，边往回走。突然，侄儿指着河岸边的那丛紫荆灌木叫到：“姑姑，快看，那条大花蛇！”我忙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真是那条大花蛇！它胖胖、长长的身子，缠绕在荆树枝上，缓缓向上爬着。它爬上树要干什么？顺着它向上的方向，我们看见树叶中间隐隐约约，有一个像我们吃饭的碗一样大的鸟巢。啊呀！原来那条大花蛇，是想偷吃那窝里的鸟蛋吧。


　　荆条好像不堪重负似的，猛烈晃动着。大花蛇战战兢兢、谨谨慎慎、蜿蜒曲折地向上爬着。稍一不注意，前半条身子就从树枝上甩了下来。可它似乎很有恒心，又立即昂头盘上树枝。终于，把头伸进了鸟窝。这时，鸟窝的主人麻燕鹊夫妇飞回来了。它们夫妻叽叽喳喳，急切地尖叫着，不停地在荆树上方飞来掠去，骚扰着大花蛇，可力量太悬殊了。大花蛇又非常固执地坚持，不管麻雀夫妇如何干扰，它就是不肯退下。终于衔着一枚鸟蛋，当着两只亲鸟的面，残忍地吞了下去……我俩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三、板栗树下的小黄蛇
　　板栗成熟的时候，我和先生相约上山去捡野生板栗去。


　　我们顺着山间小路，走到了板栗树下。我看到树下黄土堆上躺着几颗棕红色板栗，在阳光照射下，油亮亮的，样子真喜人，便冲上去捡。脚刚迈到黄土的边上，一条小黄蛇唰唰唰地急速退到了灌木丛里。吓得我够呛，差点儿就摔倒了。秋天了，还有蛇出没。我心有余悸，在先生的招呼下，赶快跑回到路上。可越害怕，越向小黄蛇逃走的方向看。那小黄蛇也急速地向山坡上逃窜去了。不过，它的头，还向着我的方向盯着，我可是不敢再去捡板栗了。


　　平静了一下心绪，决定顺着路向山上走走，权当一次秋日游山吧。


　　秋日的山上，硕果累累，黄黄的秋梨、红红的苹果、绿绿的柿子，还有满山的野花，姹紫嫣红，我们尽兴地观赏了个够。


　　下山的时候，走到刚才那个板栗树旁，我忍不住又向那里观望：啊！看到那条小黄蛇又回到了原处。我赶紧招呼先生来看。想是惊动了它。它又向后退去，不过这次倒退得很缓慢。原来它嘴里叼着一只青蛙，青蛙的腿还在挣扎着。它渐渐退到了刚才的灌木丛中，彻底看不见了。这下，它可以放心大胆、彻彻底底地享受美味了。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我碰到它时，它正在伏击猎物，被我打扰了。可它终究不甘心快到嘴的肥肉，白白地跑了，等我们走开后，它又返回来，终于把猎物擒到手了了！


　　这些蛇都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有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虽然中途都受到了惊扰，但凭着机智、勇敢、不服输的精神，最终都得偿所愿。在这点儿上，它们都是值得我们佩服和学习的。虽然，我不敢保证再遭遇它们时，不被吓到，但起码明白了，只要我们不伤害它们，它们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害我们。世间万物都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