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女初长成（三）

　　送女儿上大学坐的是火车，接女儿毕业回家仍是火车，在同一条铁轨上一来一往，转瞬间，四年已经过去。去时候，携带的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回来时，是一张闪闪发光的985高校毕业证。

　　在就业还是读研的问题上几经摇摆之后，女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读研。回沈之时，除了随身携带的少量物品外，绝大部份物品已寄到北京新的学校。

　　研究生开学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和本科不同，女儿已不希望送她到北京，而是自己登上了进京的火车，在车站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丝酸楚。

　　女儿一周来一次电话，沟通很平淡，交流的内容也很少。我们夫妻想了解寝室的环境，为以备不时之需，更想知道寝室的电话、室友的联系方式等，这些信息女儿都没有提供，甚至连公寓楼号及寝室号也没告诉家里。

　　不像本科时期牵肠挂肚，但挂念总是挥之不去的，一周一次的电话，成为平抑心态的最好方式。焦虑的事终于发生了，一个周末，女儿没有按时来电话，对此，我并没在意，到了下一个周末，又没有来电话。我们夫妻有点坐不住了，合计打个电话问问吧，没有想到，女儿电话竟然打不通。我立即感觉心脏跳动明显加速，汗都出来了。在焦急和无奈中，只好上网查了学校的电话。先是打校园110，请求能否帮着问一下女儿的情况，对方表示没有这个义务，几经请求之后，提供了几个公寓的电话。

　　一个宿管阿姨接的电话，经查询，女儿确实是在这个楼。我恳请宿管阿姨去女儿房间看看，人在不在房间，要是不在房间，能否帮着问一下室友女儿的去向。无论如何恳求，阿姨还是无情的拒绝了我，她说，无法证实我的身份，不能提供帮助。好在，晚上11点多，女儿电话过来了，说是和同学逛街，手机没电了。虚惊一场，晚上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和女儿上本科时每年两次去广州探望不同，虽然去北京许多次，在女儿两年研究生的生涯中，只去过一次学校，这仅有的一次，也仅仅半个小时。女儿领我在学校园区内转了一圈，学校是一个小而精的学校，只有几座教学楼和公寓楼，没有茂密的树丛，也没有古老的建筑，和本科时的学校相比，相差能有十万八千里。

　　女儿很少谈学习生活情况，但还能隐约感觉到，女儿的学习一直不错，她不仅拿了一等奖学金，还另外得了一笔企业奖学金。即便如此，我仍旧是按时付给生活费用和学费，一个人在外，手里宽裕些总是好的。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新的一年首先面临是找导师、准备毕业论文，导师得自己找，女儿找的是一个女教授。教授非常严厉，在业内也算是有些名气，只是带得研究生多，顾及学生的时间较少，指导得也少。

　　找实习单位及找工作是不得提到重要议程。平民家孩子的劣势，此时完整的体现出来了。靠自己在北京找一个好实习单位十属不易，找到一个称心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一家一家去应聘，一次次面对失败。几个室友都拿到较满意的OFFER，招行总行、首都机场、工商行总行等，而女儿一直没有找到称心的工作。

　　最接近成功的一个较心仪单位，是一个央企。一面、二面，一路上过关斩将，最终入选成为实习生。但实习一段却发现，人家早已有了人选，招聘只是做个样子。和集团人力一谈，人力承认实习期满不能留用。女儿不得不提前离开了这里，可以想象出一个女孩子在求职过程中从希望到失望的心路里程。机遇就这样错过了，错过的不是个人实力，而是家庭背景上，这些却又不是一个普通家庭所能左右的。

　　临近毕业了，女儿最终选定的是德勤，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德勤在国际上有声望，最大的问题是不保证解决北京户口，毕竟德勤招聘人比较多，户口指标有限。德勤的名声大，工作强度也特别大，一想到女儿马上要租房，然后起早贪黑，天天得奔波于全国各地，作为家长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本以为尘埃落定，可是工作事情有了变化。女儿又去应聘一家小企业，小企业给的工资比德勤稍高一点，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答应有90%的北京户口机会。

　　需要家里帮着拿主意了。我的意见是不去，大企业毕竟会好一些，在德勤奋干几年，之后再到别的企业，年薪都会很可观的。女儿同意了我的想法，给对方回信说不去了，没想到对方，又提出了99%机会给北京户口的条件。

　　女儿还是心动了，准备去这家小企业。去小企业签合同时，女儿的电话又来了，和德勤十多页规范的OFFER相比，小企业的OFFER仅仅是一张纸，显得很不正规，原来承诺的薪水在合同内分成了两部分，工资和绩效。我再次提出不要签了，考虑来、考虑去，女儿最终还是签约了。由于已和德勤签约，解约需赔偿德勤违约金5000元。

　　毕业了，学校没有邀请家长去参加毕业典礼，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女儿在朋友圈发的几张穿着毕业服的照片。

　　要搬离学校了，好在新单位给提供两年住宿，暂时不用考虑租房子问题。上班之后，公司询问是否要北京户口，要北京户口得签8年合同，提前离职的赔偿金是天文数字。感觉又是一个套路，可冲着北京户口来的，怎么也不能拒绝啊。

　　定了要户口，余下很多复杂的事要处理，签订三方协议，档案要转到北京的人才中心等等。办理户口的过程是慢长的，即便是有了指标，还有一系列的制约因素，社保期限，上学期间有没有挂科，专业是否符合北京的引进政策等等，区里审核、市里审核等，经历了1年半漫长的岁月，终于见到了薄薄的户口页。

　　在北京的生活是清贫的，女儿工资看似不少，扣掉五险一金、个税，吃饭、零花，剩下的就没几个钱了。还好，暂时不用租房，要是再花个三五千去租房子，收入就变成负数了。

　　毕业后第一个春节，女儿除带回些礼物外，还将两个红包放在我们的床头上，每个红包分别装有3000元钱。知道女儿在北京生活不易，看着这6000元，当父母除百感交集之外，心中也品味到一种幸福。

　　女儿本科毕业时开始考“注会”，读研究生时也在坚持，“注会”考试难度大，且有五年期限，五年不过，前几科就白考了。此时，我关注点从户口转到“注会”上了。第四年头上，“注会”通过了，我们夫妻俩感到有些欣喜，女儿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注会”没什么用。

　　更大的问题摆在面前，户口是集体户，没有住房，户口只能悬着。可普通家庭的收入有限，倾其所有也无力支撑在北京购房。集体户口平时倒无所谓，但如何想从单位离职，集体户口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女孩有叛逆期，女儿在高中和大学的叛逆并不明显，工作后却明显多了，电话打通基本没有话，说几句就急。每年仅回家的两次也没有话说，父母和女儿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作为父母，生气和伤心是难免的，可又无可奈何。天上又没有那个父母不惦记自己的孩子。有时想想，看别人家的孩子，考个本地院校，在本地就业、买房，结婚生子、衣食无忧，真的挺好的。自己的孩子整日奔波在陌生的城市里，耐着寂莫和孤独，艰难的生存着、抗争着，学习是否真的有用，时常在我心中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能感到一点欣慰的，还是女儿时常往家里寄一些东西，单位发的福利大多寄给了家里，不在东西好坏贵贱，主要觉得女儿从内心深处还是惦念家里。

　　单位房子不让住了，女儿不得不出来租房子。搬家没用我们去，自己就解决了。我想，从单位宿舍搬出来那一刻，女儿的北漂生活，也真正开始了，有起点，何时又是终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