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李老师自行车的横梁上，我就那么扫了一眼。周一，她成了转学而来的新同学。 　　村里人说她是李老师的养女，我们同村李大明的姑表。她说她不叫李凤霞，她悄悄告诉我，她姓张，叫张春燕。爸爸是老师，得脑溢血死了，母亲疯了，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为了让她继续念书，舅舅听说李老师想收养个孩子，这事就成了。 　　放学了我们约着在一起写作业，在她家的饭桌上，有一块当抹布用的海绵，发着令我不舒服的油腻的味道。这么些年了，我一直还记忆犹新。 　　李老师是个很奇怪的人，这一任媳妇是第五任了，前面四个都因各种原因死了，大人们背后都叫他“克婆子精”。说他命硬，谁嫁他谁死。 　　她家的水杯，我渴了，我也不敢喝水，总觉得她家笼罩着一种老旧发霉的气息，一进去就感觉阴森森冷飕飕。 　　春燕说也不喜欢那个家，我们就经常在我写作业、看电视。 　　春燕的笑总是那么勉强和安静。记得因为我妈没给我买红衬衣，我坐在院子里张着大嘴嚎了两嗓子，我妈就说：别哭了，我错了，我忙得忘了买，又不是不给你买。 　　新衬衣买了来，我笑了，春燕哭了。我说：我先借给你穿不行吗？ 　　小升初的时候，我考的还不错，那时还分重点与普通中学，班里三十几个同学，要到三所初中继续学业，就像一盆鱼，放进了池塘，三三两两的分散了，我高兴的是春燕和我恰好一个班。 　　那天春燕说想姐姐了，要回家看看过几天回来。整个假期，春燕都没回来。 　　我买了两个一样的发卡，想给春燕一个。开学那天，都上课了，还是没见到春燕的身影。村里人说李老师的养女不回来了。 　　渐渐地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有时候会想起春燕。 　　1997年的时候，我回家，春燕托表哥李大明给我留了地址。我骑着自行车去了，原来春燕师范毕业如今在一家村小学做教师。见了面是拥抱，然后泪光闪闪，追忆了许多当年的往事。我们俩骑着自行车去她姐家吃午饭，经过好多麦田，好多村庄和房舍。 　　春燕过年走亲戚去我家时，我大多都不在家。听说她结了婚，对象也是老师。有一次遇到他们镇上的人，说她做了镇小学的教导处主任。知道她过得好，我也替她高兴。 　　屈指算来，又有十多年的时间没见到春燕了，在这个下午却忽然想起了她。 　　不用频繁的联络，却不一定哪一天，她的样子就会清晰浮现在我的眼前。 　　有一种朋友叫永远，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