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

　　春节回家，听母亲唠叨村子里人家的闲事，其中一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当前年轻人的婚姻大事。


　　我们那个村子，不靠城郊，不靠河流，不靠山区，纯粹就是一个以农田种植来维持生活的地方。前几年，一条公路从我们村子的一部分土地上经过，占用了不少人家的耕地。国家补偿，使一部分人手里有了一点余钱，又响应国家政策，修建了新农村康居房，才使得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住破旧土坯房子村子得到了一些改善。


　　村子里的土地就少了许多，年轻人只好外出打工，留妇女、老人和孩子们在家。后来发现，出门打工的，大多是三十岁至六十岁之间的男人们，女人们几乎都留在了家里，种地，或是伺候孩子们读书。


　　这些女人们，一部分年老一些的，确实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做家务、伺候孩子，但有一些年轻一点的，在家里待不住的，就到镇子上的超市餐饮机构里面打工。


　　这样的人，也分为两种。一部分，确实是在挣钱养家，而另外一部分，慢慢的就不回家了。


　　家里的孩子，由爷爷奶奶伺候着读书，女人在外面，白天在超市里打工，夜晚在歌厅里唱歌跳舞。后来，就和外面的男人搞到了一起，不回家，也不管孩子。男人听说了，回来论理，女人就和男人提出离婚，若男人不答应，屁股一甩，就回娘家了。


　　要知道我们那个地方，虽说经济状况不太好，娶媳妇的彩礼却高的令人咋舌。这些年，一般农村家庭娶个媳妇，彩礼少了二十万，基本是开不了口的。除了彩礼，还要求的市区里，或是在镇上的社区里买房子。市里的房子，现在已经涨到了每平米七千二左右，百多平米的房子，最少的近八十万，加上装潢和家具电器，基本来说，就接近一百万了。这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般来说，结婚送彩礼，就是白给女方家一笔钱。若中途婚姻有变化，那笔钱是要不回来的。所以，一个农村家庭，若是儿子娶了媳妇，就等于背上一笔巨债。好在毕竟是家里增添了人口，若一年半载过去，再生个孩子，女人勤俭持家，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但事实上，娶回家的这些媳妇们，有哪个愿意心甘情愿的在家受苦，或是伺候老人孩子呢。一般情况下，发生家庭矛盾的时候，家里的老人，或是自己的男人，都是让着女人们，只要是还能说得过去，就把日子过下去了。


　　手机、电视、网络等许多渠道。已经为她们打开了外面美好世界的画面，她们都不想在老家这样闭塞落后的地方，度过自己的青春。这些年回家，能在村子里看到年轻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即使偶然看到一二个，也时尚洋气的和城市里的女人们差不多。女人们都想过好日子，就想着望外面跑，跑着跑着，就不回家了。


　　那么，不回家的女人们都干什么去了呢。


　　我的一个姑舅，今年45岁了。高中毕业，上了当地的畜牧兽医学校，毕业后，在家开了一个兽药门诊，也算是在村子里比较有本事的人。花了一大笔彩礼，娶了一个年岁相当，长相很不错的本地女子。婚后，夫妻二人开门诊，卖兽药，搞养殖，还买了饲料加工机，日子过得非常红火。但不知为什么，忽然闹起了离婚，说是姑舅兄弟在外面有了女人。这一闹，两个人就不好好经营生意了。女人说男人外面有了人，男人说女人把家里的钱搞得不见踪影了。


　　去年夏天，家庭矛盾升级。女人扬言要抓奸，找个男人来帮忙，把家里砸成了个稀巴烂，最残忍的是，将猪舍里的十个小猪仔，活活用钢纤子戳死了。奸也没有抓着，女人随机就把家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拉倒她娘家里去了。她说，那些东西，都是她结婚时娘家人陪的，现在不和姑舅过日子了，就要把东西拉回去。


　　姑舅没有法子，只好答应和她离婚。儿子已经上职业学校了，自愿留下来跟着姑舅。女儿十岁，跟着女人走了。


　　女人离开之后，在镇子上的一个超市里当服务员，但不久，就有人说，她与那个帮她来抓奸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了。还说，那个男人，给女人送了六万块钱的彩礼。


　　不久，又传来了女人的消息。说她又让那个男人赶出来了，自己带了孩子，在镇上租房子住。还说，要的彩礼钱，送给了女人的母亲。现在女人想自己创业，去要钱。老母亲一口咬定那是他们的养老钱，一分也不给了。


　　姑舅又恨又气又无奈，只好重振旗鼓，贷款搞养殖，卖兽药饲料，日子又慢慢的好起来。但毕竟一个人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有人提议，再去找那个女人，横竖是两个亲生的亲妈呢。


　　但那样的女人，姑舅还敢要吗。


　　还有一件事情。


　　说起来他还是我的一个单家子兄弟，今年也有四十七八了。二十出头的时候，家里人给说了一个媳妇，也是本地人，彩礼送了八万八。媳妇挺贤惠的，甚至有点懦弱。但婆婆很厉害，结婚不久，婆媳二人就开始闹矛盾。偏我那堂兄弟，是个很孝顺的人，事事处处都向着自己的母亲，所以，媳妇在家里就很受气。


　　后来媳妇怀孕了。不知为什么，婆婆一点都不高兴，整天在家不三不四的骂来骂去。后来听明白了，是由于说这个媳妇的时候，彩礼要多了，家里拉了债，一直由婆婆公公还，所以婆婆很不情愿，就把气撒到了媳妇子身上。


　　媳妇头胎生了个女儿。坐月子的时候，婆婆一边伺候，一边骂。媳妇就一直生闷气，后来就一病不起，孩子还没有一周岁，就死掉了。村子里，女人的命好像也很贱。娘家的人过来哭了一场，骂了一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回去了。留下那个可怜的孩子，由爷爷奶奶拉扯长大。


　　我那堂兄弟还年轻，出去外面几年，又领回来一个女的。很时尚，纹眉画眼的。在夏天里，穿很短的裙子，甚至还抽烟。邻居们都说这个女人来路不正，但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女的也不怎么出门，整天待在屋子里睡觉。不过，她和我那堂兄弟倒挺好的，对前妻的女儿也不错。


　　一年之后，这个女的也生了一个女儿。婆婆又开始唠唠叨叨，不三不四的说一些难听的话。这个女的倒也不怎么争辩，等孩子刚过了三个月的一天，说是要去做娘家。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谁也不知道，她的娘家到底在那里。


　　女儿整天哭啼。堂兄弟没有法子，只好又把孩子抱到了爷爷奶奶那里。两个孩子都没有妈妈，好在还有爷爷奶奶，到了上学的年龄，送到了学校里，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但都很听话。


　　我那堂兄弟又出去打工了。这一次，听说去了青海，在一个油田上干活。


　　这时，他已经四十岁了。这个年龄，说年轻，不年轻，说老，还早呢。没有女人的日子，男人是荒芜的，就像一棵没有根的草，总在漂浮之中。好在我这个堂兄弟女人缘比较好，在油田不久，就和那里一个做饭的女的好上了。女人好像也是单身，有一个儿子在上高中，丈夫在一次车祸中死了。孤男寡女，一拍即合，在外面过起了小日子。


　　今年春节的时候，堂兄弟和那个女的来了。开着一辆崭新的小汽车，人也很精神。前面两个妻子的女儿也长大了，都很听话，一家人和和美美，看起来也很好。不过，婆婆这一次，再也不敢骂儿媳妇了。


　　这样的事情，在乡村比比皆是。一个村庄，就是一个小的社会，发生的事，其实就映射着这个社会中的某种现实。许多时候，人都活的很无奈，也很辛酸，但又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