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冲破黑暗的种子

　　一粒冲破黑暗的种子
　　在寒冷的仓里整整呆了一个冬天，黄豆和它的伙伴们终于被提了出来。一粒粒黄豆散在院子平整的阳台上，在温暖的阳光底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老农微笑着，俯下身，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粒粒黄豆就在老农的掌心，跳跃、滚动。老农在阳光里，仔细挑挑拣拣，把那些成熟饱满的，装进口袋里。
　　黄豆相互撞击着、喧闹不已。它们以为，终于可以在明媚的阳光里，坐上一列列火车，驶向大江南北；或者，乘坐轮船，漂洋过海。披着着金灿灿的外衣，走遍天涯海角。
　　黄豆，被埋进泥土里，成了一粒种子。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也喘不上气来。它极力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只有它自己，被一层层泥土紧紧包裹着。它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孤独，甚至有些绝望了。
　　它是一粒种子。
　　它听见那位农民伯伯曾经夸赞自己：啊，多么漂亮的一粒种子啊，来年一定会带来好收成。于是，它和那些精挑细选的种子一起，被埋进泥土里。它听见，有人从泥土上面走过。还有那条把它们驼到田野的毛驴，拖着一对石滚子，轰隆隆从上面碾压过去。
　　它惊恐了。做一粒种子，一定要经受这漫漫黑暗的煎熬吗？
　　它企图挣扎，摆脱这无边的黑暗。可是，泥土紧紧拥抱着它，就像拥抱自己的婴儿，越是挣扎，泥土的拥抱越紧，还用温润的唇，亲吻着它。它精疲力竭，打消了挣扎的念头。
　　它感觉到有些温暖，那是阳光透过泥土，照射过来。它稍稍有些心安，努力使自己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有一条虫子从黑暗深处爬过来。它有些惊讶，那么柔软的身体，竟然会在这泥土里，蠕动着，毫不费力地爬行。它想，那虫子该不会把自己当作美餐，一口吞进肚里吧，它马上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胆怯的想法。它是那么柔软，而自己又是如此坚硬，怎么会呢。那虫子发现了躺在泥土的它，热情打着招呼：“你好，尊敬的种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种子呢？”
　　“你刚刚被埋进泥土里，自然是种子了。这泥土里，都是种子。当然，我除外。”
　　“你不是种子，为什么也在泥土里，你叫什么名字？”
　　小虫子停止了蠕动，歪着头，思考着。好像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哦——这么跟你说吧——还是简单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啊。现在外面很冷，我只能呆在泥土里，等到六、七月的时候，我才可以钻出地面，活动活动筋骨啊。至于我叫什么名字——哈，相信你一定听过这样话“上食埃土，下饮黄泉，”那说的就是我。——如果你不是那么孤陋寡闻的话，一定会知道的。小虫子絮絮叨叨说着，一边靠近了。
　　黄豆想起来了。去年，它还在豆荚里包裹着，挂在秋天的豆秧上的时候，田野边上一座大大的院子里，时常会传来朗朗读书声。那声音真得好美啊！那是它听到过最美妙的读书声。“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那么美妙声音吟咏的，就是眼前这条小小的虫儿啊。
　　它有些崇拜这小小的蚯蚓了。
　　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啊。这里太黑太闷了，能不能带我到上面透透气，看一眼那灿烂的阳光，那刚刚破土而出的青草，听一听融化了的小河的潺潺流水呢？蚯蚓急忙摇摇头，那可不成。种子必须要在这泥土底下忍耐一段黑暗时光，努力在黑暗里扎根、发芽，然后才能钻出泥土，成为真正的植物，开花、结果。
　　要忍耐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努力扎下根，发芽，成长。黄豆记住了这句话。它安静下来，它知道了，从种子到植物，一定要经受一段必须经历的磨难，才能够茁壮成长。
　　一只蚂蚁举着两条长长的触角，从远处爬过来，像是举着两盏没有点亮的灯笼。见到它们，礼貌地问好。蚯蚓问道：“你的家人都在睡觉呢，你怎么独自跑出来了？”蚂蚁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说：“我是一只勤奋的蚂蚁，怎么会像它们那样，躺在窝里睡大觉呢。外面的小河已经融化，发出哗哗的响声，桃花、杏花、丁香花、迎春花都已经绽放，我已经闻到了花的芳香了。还有，小河边，已经是一片青青芳草，融融暖意了。我要出去看看，享受春暖花开了。”蚂蚁举着一双长长的触角，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啊，外面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黄豆种子兴奋了。我可以生根、发芽、长出长长的叶片，钻出泥土，亲吻阳光了。
　　风来了，然后是一场雨。雨水顺着泥土的缝隙渗进来。黄豆感到浑身湿漉漉，暖洋洋的，它感觉自己身上有了足够的能量，可以生根、发芽了。它忍着成长的阵痛，努力保持沉静。它记得蚯蚓的话，每一次成长，都必须承受痛苦。从种子到植物，是一次质的蜕变，必须经历更大的痛苦。
　　种子咬紧牙关，感觉身下有许多根须生出来。头顶上，也冒出来新芽。它知道，它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蜕变。
　　泥土松动了，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明媚的阳光漏下来。它高举着嫩嫩的芽，钻出泥土。呀！天空是那样高远、湛蓝，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荡，多像梦里那条蓝色的小河啊。阳光又是那么温暖，照拂在刚刚破土的嫩芽上，像是妈妈的手，满满的爱意。风柔柔地吹拂，它和那些刚刚钻出来的叶片，刚刚冒尖的嫩草，还有那些已经绽放的花朵，都在暖风里招摇，欢呼着自己的新生。
　　一粒种子，冲破黑暗，成了一棵真正的植物。在暖暖的阳光底下，成长着。